文|張葉葉 雅禮中學

《中國文化經典研讀》選入人教版高中語文選修教材,是學生一大幸。讓學生在確立價值觀的年齡感受經典文本的“溫度”和“厚度”,感悟先賢思辨光輝,浸潤傳統文化,喚醒“覺知”,從長遠角度講受益匪淺。而文化經典文本的教學卻也面臨著一個困境:基于所處時代的特點,不少學生的閱讀呈現淺易化、碎片化的缺點,不少學生感覺文化典籍年代感和距離感太強,意識不到傳統文化的現實功用性,對文化經典的學習陷入死記硬背的困境。
經典文本的教學策略研究顯得如此重要,要讓學生真實地感受到經典文本的“溫度”,樂于學習接觸,并能夠在學習生活中踐行,最基本的一點就是要讓學生感受到自己和文本之間的聯系在真實發生。結合學生實際體驗,將自身經驗置于場景和文本之中,是可行的策略。本文選取《〈 論語〉十則》中的幾則做文本解讀,摸索在教學中融入學生體驗,讓學生親近文本、樂學經典。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
君子為學處世,如何處理物質和精神的關系呢?如果說否定物質,只追求精神層面的獲得,那君子也未免太清高,甚至有些虛假了。在孔子看來,不是說不要物質,而是不要一味追求物質;有基本的物質基礎就可以了,不要過分追求。
前一則中,一個“求”字帶有主動謀求的意味,是說君子吃飯吃得差不多就行了,不一定要吃飽;有居住的地方就行了,不一定要安逸。“食無求飽,居無求安”一句至少從學習的條件和目的兩方面都對君子做了要求,可以引導學生聯系自身作思考:我們的學習是不是過分注重了外在的物質條件?我們學習的目的是追求更好的生活條件而已嗎?孔子做了回答,君子看中的應該是自身言行方面的表現,須謹言慎行,須求良師益友,須時刻修正自己。這樣,學習就是一個求諸己的事情。而我們也可以聯系現實來看,不少的學生學習自覺性、自律性都不高,必須有外在條件加以限制,所以不能稱之為好學;擴大了說,評判一個人是否是君子,是不是也就是看他自身的表現,而不是外在的物質條件呢?
后一則中,一個“亦”字顯出了安貧樂道的君子之風。貧苦的外在條件,一般人是找不到樂趣的;而君子就高貴在,即使沒有好的條件,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樂趣,這就是超越了現實條件的快樂,屬于內心的快樂。再看“浮云”二字,筆者贊同南懷瑾先生的說法,浮云并不是轉瞬即逝、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更多具備易散難聚的特點,所以孔子這句話是說,并不是不追求富貴,而是不義的富貴,來得快,失去也快。和前一句聯系起來看,對于“富貴”的態度就不言而喻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萬一不能獲得,也要安于貧困。因為,“義”字為上啊!高中階段的學生尚不具備謀生的技能,所以“富貴”的概念很模糊,可不可以遷移呢?筆者以為可以做延伸思考,就相當于一次考試,如果單純是為了得到一個好分數而去舞弊,那么即使是當下獲得了好的成績,這種成績能長久嗎?當然前一句不能簡單地做在學習上不求上進解,想一想,每個人的學力有差異,如果自己的學力只能達到中等水平,卻天天以上等的水平來要求自己,只會徒增苦痛;倒不如享受自己目前的狀態,做好心理調適,過好自己的生活。
回歸到兩則論語來看,二者都講了君子對于物質的看法。有當然好,沒有也不強求,而是守住內心的品德和正義,發現其中的樂趣。能夠不為物所耽,而向內求索,君子之沉穩在此,開闊也在此。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
前一則選自《為政》篇,后一則選自《雍也》篇。其實講了同一個道理——做人啊,年齡越大,經歷越多,就會習得一種功夫:和自己講和。所謂“坐看庭前花開花落,笑看天邊云卷云舒”是也。
前一則是孔子的自白,實際上也是在陳述一個人的生命歷程。少年立志學習,有了方向和目標;中年有了自己對于世間萬事獨特的看法,在不斷生疑和不斷釋疑中度過,到四十歲左右才能明白世間普遍道理,五十歲左右開始懂得自己來這世上到底是干什么的,算是領悟上天的旨意;老年時變得通透起來,不固執己見,六十歲能夠聽得進異己的言論,包容異己的做法,七十歲內心和外在的標準能夠達到協調一致,可謂通達是也。
在筆者看來,大概可以理解為:人這一生就是從關注自身之外的世界到關注內心的一個過程,前半生主要關注自己所知所得,少年時立志求學后有所知,三十歲有了自己立于世間的本領,卻發現世界上還有自己不能理解的東西,所以不斷求索,力求知道更多,在四十歲這個階段終于馬虎能做到。接著會發現懂得的多了,卻不明白為何要懂得這些東西,還能不能懂得更多一些,所以也成為“知”的焦慮,會有這樣的質疑——我到底來這個世上是干什么的?所謂“天命”,我贊成王陽明的說法,就是上天賦予的你能達到的水平和能力,很多時候我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卻要求自己達到更高的水平,故而產生苦痛,一定要等到知道了“天命”才會平和,這個轉變發生在人年過半百之時。“知天命”之后,整個人的心態就會輕松一些,對于得失不會太計較了,關注的也不僅僅是自身能得到些什么,不再以自己為整個世界的軸心,希冀的也是內心的充盈,而非知之多少,所以“耳順”。至于“從心所欲”和“不逾矩”,在高中生看來是存在矛盾的,舉個生活中的例子,想要從心所欲多睡覺,可能就會遲到,違反學校的校紀校規。而在七十歲階段兩者能達到平衡,是因為此時內心和外在達到了一個平衡,或者說內心已經能夠包容外在的界限,這是一種極度自律的表現。
學生處于十七八歲的年紀,可能體會不到年歲增長帶來的心態變化,也對這一則跟從政為官之間的關系難以理解,但是他們肯定體驗過學習一個道理或者與人交往的過程。可以設置類似的語境,比如學習一個道理,最開始躊躇滿志要學好,然后不斷攻克難點,習得道理之后的初級階段即外化于行的階段,呈現出“得理不饒人”的狀態。當事件與自己的認知發生沖突時會產生更多疑問,此時人的狀態呈現為包容性不強;當將道理內化于心時,人的境界就提升了,不再糾結于表象的細枝末節,也能對異質表象進行合理闡釋,到達最高境界就是能感化外物為己所用了,這才算是“知理”的真正意義,一種“和而不同”的境界。甚至我們可以讓學生仔細觀察身邊中年人和老年人狀態的差異,大范圍上老年人更為平和,所謂看淡一切的狀態即是。
第二則是孔子對于君子兩種類別的闡述:有智之人興趣愛好多,所以顯得靈活生動,歡快自由;有德之人積淀深厚,所以顯得沉穩,而且長壽。這則其實可以和上一則聯系起來看,可以設置一個問題:為何我們通常說小孩子聰明,而不說他有仁德?可見仁德是需要后天大加修煉的,有的人聰明一輩子,沒有修煉好,那就會“聰明反被聰明誤”,靈動自由變成了浮躁,水的流動性應該不只指自由,還有一種變化性和多義性;山之沉穩和不易變遷,讓我們知道了仁者的分量,仁者之靜是一種永恒的、有力量的靜,是一種“無聲勝有聲”的力量。聯系《論語》其他章節來看,孔子一向認為,在仁、智、勇三者之辯中,仁者高于智者,智者高于勇者,所以有德之人必有智,其包容性更廣一些,可以說仁者是智者沉潛的結果。

這兩則可以聯系起來看。聯系學生成長的經歷,人非生而知之,所以有向外求索學習的欲望,會經歷學習的過程。隨著時間的推移,對于一些人而言,學習的知識表象會慢慢隱去,與內心相融合,沉淀為理念,達到有智的最高境界。而堅守住自己的本心,不斷修煉自身,即可將大智化為大德,年歲漸長,慢慢通過智慧了解世界,也能養德悅納自己。
《論語》等文化經典的研讀教學策略有多種,如以人物為線索串聯文本、專題式閱讀、矛盾辨析式閱讀等。本文選取其中的四則,引導學生結合實際做體驗式探究,拉近自身和經典文本的距離,培養其閱讀經典文本的興趣,讓學生切實感覺到,孔夫子不是高高在上的畫像,而是我們身邊一個可親可敬可愛的長者;《論語》也非只適用于一時一地一人的陳舊典籍,而是我們可讀可學可用的紅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