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觀察日志

安筱乾

一

“請問，可以把被子晾在這里嗎？”

守己一回頭，是個身形嬌小的女生。她正在向舍友詢問是否可以把她的被子晾在他們宿舍前面——女生宿舍背陽，無法曬到陽光，而他們宿舍不僅正好向陽，而且剛剛好在一樓。舍友爽快地答應了她，女生把被子抱到宿舍前面的欄桿上，用手摸摸自己的發卡，連聲道謝地小跑著離開了。

“誰啊？”另一個舍友湊過來，調侃了一句，“你女朋友？”

“不是。”被詢問的舍友笑呵呵的，“挺可愛的女生，兔子發卡，紅色眼鏡……”

“嘁。”守己把MP3拿出來，毫無波瀾地戴上了耳機。

二

星期五，第二節正好是體育。

做完準備運動后的自由時間，守己無聊地坐在臺階上，目光漫無目的地四處搜索，在一群穿著藍白色校服的身影當中，一抹紅色自然而然地跳入眼眶：紅色外套，兔子書包，與周圍女生規規矩矩的馬尾不同，散落的發絲囂張又自信——是那個曾經來宿舍前晾被子的女生。

“一點都不乖乖女的樣子。”守己悄悄在心里下了定論，“也沒有那個時候安靜禮貌。”

她，是哪個班的？

上體育課的班級不也就那幾個，守己自信自己可以輕而易舉地打聽到。

三

4班？不是。

6班？不是。

“那肯定在8班了。”

打定主意的守己摸到8班，在窗邊假裝無意地走過，眼神飛快地向里面瞥了一眼——班內參差不齊，可明顯沒有她。難道下課出去了？恰好8班里有朋友，守己把他叫出來：“你們班里有沒有一個書包是兔子，大概這么矮——”說著他在胸口比劃了一下，“——的女生？”

朋友稍微想了想，然后老實地搖了搖頭：“絕對沒有。”

“為什么這么確定？”守己不死心，“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因為兔子書包很少見啊！”朋友一臉壞笑，“不過我倒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誰要啊？別誤會啊，別瞎說，我可沒有……”

“死鴨子嘴硬。”

話是這么說，可守己就是想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出現在操場上。

臨走的時候聽到朋友嘀咕了一句：“兔子書包？那可能是學生會的主席……”

四

消息沒錯。因為那天是星期五，所以——堂堂學生會主席披頭散發地翹了課到車站只為早點回家，這傳出去絕對是個大新聞。

對于這位學生會主席，守己早已略有耳聞，據說行事果斷，成績優異，博得不少老師青睞。也有小道消息說這位主席私下不拘一格，活脫脫一位女漢子。

無論如何這都與記憶中那文雅有禮，怯生生詢問的小女孩無法重疊在一起，那彬彬有禮倒是挺符合老師眼里的淑女。

守己揉揉太陽穴，看了看剛寫好的發言稿，滿意地放下筆。他若有所思地，重新提起筆，在課本上寫下三個漂亮的連筆字。

“王清清。”

他想，從明天起要正式地認識她一下。

五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下任學生會主席的競選就在今天。

本來清清很有自信地認為自己可以連任，但不幸的是有人告訴她今年年級連續霸榜的第一也會參加競選，這可讓她心里沒了ACDEF數。想想自己還翹掉了歷史課她就更是慌得不行——但她有信心沒人會知道。“當時上體育課的有好幾個班，誰會那么閑去打聽呢？”

正想著，到她上臺發言了。

“各位老師、同學們，大家好……”她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無可挑剔，“我是來自3班的王清清……”

發言結束，下一個就是那個所謂的大學霸。下臺的時候，清清終于見到了本人——他頭發最高的那一撮毛倔強地翹著，他很高，自己只能到他胸口，這讓她的氣勢莫名矮了一截。她不自在地摸摸發卡，卻發現它不在——為了發言，她特意摘掉了它。

她和這個人擦肩而過，不久，他的聲音充斥在這片場地的上空：“大家好！我是來自1班的安守己……”

嘖，怎么不叫安分守己呢？聯想到這個少年頭上那一點都不安分的頭發，清清輕笑一聲，輕穩地走下臺。

六

一如想象中的，不，比想象中的更慘烈：學霸完虐自己這個學渣。

清清這般吐槽著，手里的競選結果上赤裸裸地寫著下任主席的名字，她無奈地把視線移到自己名字的那一欄，上面寫著她的職位：主席助手。

呵，太真實了。

正想著，一個人影來到她的書桌前，敲了敲她的書桌。

清清抬起頭來，高個子的少年逆光而立，閃瞎她的狗眼——是那個擊敗了她的男生。

“你好。”清清向他點頭，“安守己，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少年沖她笑了笑，伸出了手。

她握住了。

七

晚上，宿舍。

不出意料地，隔壁宿舍有好幾個女生來詢問清清在不在。

“嘿，阿清，這下你糟了。”上鋪的閑笑嘻嘻地，“還有一大撥人會來問你那個新學生會主席的名字和聯系方式的。誰讓你和他是伙伴呢？”

“不是伙伴，是助手。”清清白了她一眼。

“這也沒法子，誰讓他是在全校面前發言而且……”對面鋪的久久冷漠地掰了下手指，“還長得一副好皮囊，改選他當主席的全是女生。”

“不過話說回來啊……”閑不懷好意地湊過來，花癡地笑著討好清清，“美麗可愛大氣善良全宇宙第一帥的清姐，透露下他的企鵝號唄。”

“怎么？你也看上了？”清清猝不及防地聽到贊美前那夸張的前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不不，那么多迷妹我是不想摻和了，不過，嘿，賣出去還是會有人要的，一個……大概5毛吧。”

噗，感情只值5毛啊。

清清忍俊不禁：“那利潤五五分成啊。”

八

“喂。”

看著守己黑著一張臉來找自己時，清清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是你把我QQ號泄露出去的？”果然，閑那個小崽子居然真的這樣干了，而且自己沒有分成。

“為什么是我？你兄弟也有可能啊！”

看著清清的狡辯，守己看起來一臉不爽：“因為加我的都是驗證信息里寫著‘學長你好我是xx的女生。”

清清覺得自己一下子被扼住了命運的頸后皮。

氣氛就那么一下子尷尬了起來。

寂靜中，清清心里想的只有往死里打她的上鋪。

“這樣吧。”安靜中，守己俯視著她，開口了，“幾天后我生日，你要是送我禮物我就原諒你。”

“哈？”清清的大腦一下子死機了，“我沒錢。”

“低俗。”守己嫌棄地看了她一眼，“禮物要能表明心意的，有誠意的，可別隨便買個東西糊弄我。”

“？”

“就是說要你親手做的啊。”守己看著她蒙圈的臉，干脆表明了來意。

“那……那你QQ怎么辦？”

眼前的女生又變成初見時怯生生的樣子，小聲地詢問著。

“你沒聽說過大號和小號嗎？”

清清只覺得他眼里又多了一份嫌棄，“哈？你給我的是小號？”

“我早就猜到有女生找你要號了。”守己臉上掛起有點得意的笑，心情很好的樣子，“小號，我只告訴了你一個而已啊，所以，你明白我為什么找你了吧。”

“……”清清只覺得臉上一燙。

九

回到宿舍，守己迎來的是舍友八卦的眼神。

他又想起了出發前舍友那調侃的語氣：“想要女孩子自己織的圍巾或其他小禮物就直說嘛，還那么拐彎抹角真不像你的作風。”

守己聳聳肩。還有一件事忘了說了，根本沒有多少女生主動去加他的小號（女孩子都很矜持的），他只是拿來哄騙哄騙不明所以的清清而已。

那么接下來的日子，也要對兔子進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