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產業國際競爭力水平測算及影響因素分析

石雨仟，徐 姍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 經濟學院，杭州 浙江 310018）

世界文化交流和學習機會愈加廣泛，不斷豐富著各國文化產品在國際市場上流動的數量和密度。電影作為文化產業的重要角色，推動著各國文化傳播與經濟進步，也是國家之間軟實力較量的重要區域。當前，中國電影產業的規模和票房市場穩居世界第二，海外綜合收入從2012年的不足10.63億元人民幣增長到2016年的38.25億元人民幣，增長速度由-48.04%的負增長率轉變為38.09%的正增長率。然而，量的擴張并不代表質的提升，與美國、日韓的文化產業相比，中國電影產業的國際化發展步伐仍然相對緩慢，發展模式、國際競爭力、國際認可度等仍有一定差距。本文將測算我國電影產業的國際競爭力水平，并運用波特鉆石模型系統分析影響電影產業國際競爭力的各主要要素，并提出政策建議。

一、中國電影產業的發展概況

中國電影產業在20世紀70至80年代末經歷了短暫的“黃金時代”后，90年代初陷入嚴峻的市場生存危機。1993年中國廣電發布了《關于當前深化電影行業機制改革的若干意見》（“三號文件”），旨在打破計劃經濟體制下的電影運作模式，破除電影發行的壟斷現象并松綁企業，使中國電影真正意義上步入了產業化階段，2002年到達中國電影產業元年。2010年的各種產業新政（“國辦9號文”等）進一步強調市場經濟體制改革，提高電影市場開放程度并調低準入門檻，為市場競爭主體的建設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撐。

（一）新經濟背景下的中國電影產業

當前，互聯網和新媒體的迅速發展為現代人帶來越來越多的文化交流數據庫和社交網絡平臺。豆瓣網、時光網以及其他電影內容自媒體憑借最新影訊信息的發布、電影知識背景的普及、影迷交流分享機會的提供、電影官方市場數據的參考等為也正在獲得越來越大范圍的用戶群體，并逐漸影響和改變著現代電影消費者的行為與方式以及消費渠道。2016年，我國網絡售票量已占總量80%以上，在線購票已成為消費者的主要購票渠道。同時，網絡大電影產出呈現暴漲趨勢，網絡作品的產量遠超院線放映作品。2017年，我國院線行業掀起整合并購熱潮，具備資本優勢的上市院線有收購中小院線的趨勢，以擴充自身市場份額。

中國電影正式加入國際市場可以追溯到1905年《定軍山》的問世，但由于受到歷史約束和計劃體制等影響，中國電影國際化直到近20年內才得以發展。從2012年起，我國就一直穩居世界第二大電影市場，僅落后于北美電影市場，同時，我國也是全球范圍內增長最快的電影市場之一，在世界電影產業中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銀幕建設的數量上，我國已于2016年成功趕超了美國，成為全球第一銀幕大國，并仍有極大的增長空間。

（二）中國電影產業國際化存在的問題

然而，我國電影產業國際化過程中，各類問題也逐漸暴露：（1）海外銷售主要還是集中在美國、歐洲和日本等較發達國家和地區，輸出市場結構單一；（2）銷往海外的電影產品類型單一，使得國外消費者對我國電影的整體定位產生誤解和刻板印象，在文化折扣的影響下，不同地區觀眾對我國電影作品的評價也呈現差異化的情況；（3）電影產業投資結構失衡，資金流向缺乏引導，導致許多國內電影企業融資困難，而有的企業又資金過剩。因此，新常態下提升我國電影產業的國際競爭力，探索可持續的健康發展模式是當務之急。

二、中國電影產業國際競爭力指數評測

這里將運用最新數據，對20年來我國電影產業的國際市場占有率、貿易競爭力指數，以及顯性比較優勢指數進行測評，以求全方面呈現當前我國電影產業的國際競爭力水平。

（一）國際市場占有率（MS指數）

一國產品出口總額占同類產品在世界上出口總額的比重即國際市場占有率，表達公式為：MSj=Xj/Xc。式中，Xj、Xc分別表示中國電影和世界電影的產出規模，MSj值越高，則表示中國電影在國際市場上的占有率越高，國際競爭力越強，反之則越弱。由圖1所示，近二十年來，我國電影產品的MS指數自1996年達到巔峰后陡然下降，在2001年及其后的十年內幾乎不占據國際市場份額，從2012年起開始出現起色，但增長速度和幅度依舊不穩定。

圖1 中國電影1996—2016年MS指數

（二）貿易競爭力指數（TC指數）

TC=（出口額-進口額）/（出口額+進口額），代表某種產品進出口差額所占貿易總額的比重大小，該指數可以反應某產業的貿易結構及其國際競爭力，取值范圍為[-1，+1]。若TC指數在（0，1]區間，說明具有競爭優勢，若為0，說明貿易競爭力與國際水平相當，若在[-1，0）區間，則說明其競爭水平仍處于劣勢。運用1996—2016年的數據進行測算，結果如圖2所示。我國電影在1996年的TC指數達到歷史最高（0.64），此后的二十年里迅猛下降，2000年后指數一直為負，在2004—2011年間的無限接近-1（幾乎沒有出口，只有進口）。雖然2010年后指數有所上升，但仍然處于明顯的國際貿易競爭劣勢。

圖2 中國電影1996—2016年TC指數

（三）顯性比較優勢指數（RCA）

顯性比較優勢指數的測算公式為：RCAij=（Xij/Xi）/（Wj/W），其中，Xij代表i國（地區）對世界市場出口j產品的出口額，Xi代表i國（地區）對世界市場的總出口額，Wj代表世界市場j產品的出口額，W代表世界市場產品的總出口額。若RCA＞2.5，則表明該產業具有極強的國際競爭力；1.25≦RCA≦2.5，則具備較強的國際競爭力；0.8≦RCA≦1.25，則表明中度的國際競爭力；如果RCA＜0.8，則表明該產業的國際競爭力較弱。根據圖3，1996年我國電影貿易RCA指數達到近二十年內最高值，然而卻不及0.8，說明我國電影產業的國際競爭力始終處于弱勢，2000年后，貿易情況尤其惡化，雖然2014年開始稍有改善，但RCA指數仍然非常微弱，幾乎不具有任何的貿易競爭力。

供應鏈上的一些相關事務，例如計劃、采購、生產、物流等流程，大多數都是通過權威機構進行的“中心化”的設計與管理。這些權威機構就如平時生活中的銀行、支付寶，被人們所信任，但是如果出現內部人員的惡意操作，導致的后果也是不可估計的。

圖3 中國電影1996—2016年貿易顯性比較優勢RCA指數

三、中國電影產業的國際競爭力因素分析

雖然中國電影產業發展迅速，在國際市場上不斷擴張，但通過競爭力指數測算發現，MS，TC，RCA的變化趨勢高度一致，中國電影產業的國際競爭力水平依舊低下。為了探究其中原因，這里將結合我國電影產業的發展現狀，運用波特鉆石模型的“四大基本要素+兩大輔助要素”體系，進一步剖析影響我國電影產業國際競爭力主要因素。

（一）生產要素

1.初級生產要素。我國悠遠豐富的歷史文化，充裕的勞動力資源以及各具風格的地理環境與民族傳統，是電影產業發展的重要根基。由于近年來傳統產業投資環境相對不穩定，越來越多投資基金轉向文化產業，從而增加了電影產業的可用資本。基礎設施方面，隨著政策的支持和市場的進一步開放，我國城市影院建設步伐加快，銀幕數持續增加（見圖4）。

圖4 中國電影產業2012—2017年影院及銀幕建設情況

2.高級生產要素。盡管近年來我國高等教育發展迅猛，但在電影學科建設上，我國仍然處在起步階段，學科定位和發展還比較薄弱。趙正陽、籍之偉（2016）通過對1979—2013年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項目的課題匯編中列舉的1 317個研究項目統計后發現，直接或間接和電影有關的項目有101項，而與學科建設相關的僅有1項。同時，我國電影學科師資力量薄弱，通識教育課程占比太小，課程設置過于偏重理論，導致電影相關的高等教育資源與招生規模、行業人才需求無法匹配。此外，當代大學生普遍缺乏電影知識，電影觀念多數停留在表層，對電影教育的參與較不夠積極，沒有一項電影教育類活動達到一半的參與度（見圖5）；對電影教育功能的整體認可度也不高（見圖 6）。

圖5 大學生對電影教育活動參與情況調查

圖6 大學生對電影教育功能的感受

學科發展薄弱和專業人才素質的參差不齊也直接阻礙了我國電影作品的創造性。當前一些電影制作方傾向于一次性制作快速電影，因急功近利而盲目地購買其他國家電影作品的翻拍版權，迅速完成中文版本，從而忽略影片質量，作品也無法反應中國風格和價值觀。

（二）需求條件

對電影產業而言，需求條件可以從電影票房和消費者評價反應出來。隨著我國經濟的迅速發展，人們對精神生活的需求與要求日益提高，電影市場上的消費需求和購買力也隨之整體上升。面對持續上漲的國內票房（見圖7）、逐年增加的消費群體（見圖8），在線電影票市場也保持相對穩定的浮動，消費者具有很大的消費熱情，具有巨大的市場潛力，這也是為什么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國外電影來中國取景，或者與中國合作方合作拍攝和發行電影。

圖7 中國電影歷年總票房（十億元）及增長率

圖8 中國電影市場總消費人次及增長率

我國從2012年起已連續六年穩居世界第二大電影市場，與美國市場票房收入的差距正在逐年縮小，同時也正在以非常大的優勢領先日本、英國以及其他世界電影產業競爭中的主要市場（見圖9）。據廣電總局最新數據顯示，2018年第一季度我國電影票房高達202.17億元，已經刷新世界紀錄。

圖9 主要國家年票房收入（億美元）

然而，根據圖10豆瓣網的電影評分統計，國產電影的評價整體低于國外電影作品，尤其從2009年至今，下跌趨勢明顯，越來越多的國內觀眾對中國國產電影抱有較低信心而將更多期望寄于國外作品。這一情形對海外電影在中國市場對引進帶來絕佳機遇，而對中國電影產業“走出去”的國際化發展則造成很大的威脅。因此，中國電影生產制作者要在影片質量上面對更為嚴峻的挑戰，力求以作品質量取勝，以守住國內市場。

圖10 豆瓣網用戶對電影平均評分對比

（三）企業戰略、企業結構、同業競爭

表1 2016年中國電影產業上市影視公司

此外，無論是電影的發行還是放映階段，我國電影產品的海外市場集中度都非常高，僅美國、歐洲和日本市場的銷售收入，就占海外市場總額的70%。由于發達國家和地區的電影市場已經相對成熟，本地電影產業的競爭已經非常激烈，所以其進口電影的市場空間已經普遍壓縮，使得我國出口電影難以得到理想的賣座表現。

（四）相關與支持產業

完整的電影產業鏈由前期的人才與融資準備，中期的制作、發行與放映，以及“后電影”階段構成，不同階段的相關與支持產業不盡相同。

表2 完整的電影產業鏈

1.前期準備階段相關產業。一方面，融資是關鍵。中國電影基金會能夠給我國電影市場提供經濟支持，但實力遠遠不及私募基金，電影投資的興盛將會使電影產品在制作前期通過私募基金獲得源源不斷的社會資金。另一方面，教育是支撐。目前我國教育產業與電影產業的銜接還不夠緊密，電影教育多數還停留在傳統教育的模式上，互聯網等新媒體平臺上的電影相關學科教育體系并不齊全，教育性資料的完整度也不夠，大量的教育資源只能通過國外門戶渠道獲取。

2.上、中、下游相關產業。電影的正式制作階段，需要光電產業和數字內容產業的配合，這些產業的發展直接決定了我國電影產品的整體制作水平。數字電影屏幕的生產技術、3D等數字技術為我國電影工業化發展提供保障。電影后期制作技術，以數字處理技術為代表，是當今全球電影產業中的一個新興的競爭力量。然而，由于起步晚，缺乏堅實和完備的數字技術發展環境，我國數字加工產業尚難形成完整產業鏈體系。

信息與傳媒貫穿整個電影產業鏈，以互聯網和數字電視等電子設備發展為主的信息產業與電影產業之間的聯系愈發緊密與牢固，尤其是在我國互聯網大電影蓬勃發展的當今，互聯網技術的進步將直接推動著我國電影產業的多樣化發展。廣告傳媒業則主要負責電影的推廣與銷售，宣傳營銷的策略與方式直接決定了市場收入。在我國，由于網絡監管不夠完備，互聯網秩序與網民自覺性都有所缺失，廣大網民獲得免費的電影和電視資源越來越容易，有時甚至可以早于進口影片在我國的上映前拿到資源并通過互聯網大肆傳播，這樣不僅涉及對作品版權的侵犯，還嚴重影響到影片的正式銷售情況。

近幾年我國電影票務市場的在線交易滲透率增長迅猛，由2012年的20%增長到2017年的80%，電子商務交易平臺已成為我國電影票務市場的中心。目前主流的票務系統有火烈鳥、滿天星、中鑫匯科、鼎新等，票務分銷代理商以時光網、貓眼電影、淘票票、票時代、格瓦拉等為代表。這些在線票務門戶應大力完善其在線售票系統與手機軟件的功能，票務分銷業務已成主流購票渠道，擁有很大的市場潛力。

3.后續階段的相關與支持產業。“后電影”階段主要涉及電影后續衍生產品的開發。相關支持產業更加多元化，包括如玩具產業、服裝產業、游戲產業、旅游產業、出版業等。玩具、道具、服飾等衍生產品的開發方面，我國產業鏈基本處于雛形，尚未能為電影市場總產值帶來收益，這也是今后努力改變的方向之一。相比之下，我國旅游產業與電影產業之間銜接融合則樂觀許多。我國多樣的地貌與風景為電影取景帶來了很大優勢，電影的傳播又反過來帶動取景地的旅游產業，對我國電影的國際化發展、特色文化的世界傳播十分有益。

（五）政府與機遇

雖然從20世紀90年代起，我國頒布了一系列的文件，鼓勵電影產業的發展，但與其他國家相比，中國電影產業限制依舊較多。“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為中國電影國際化帶來了巨大的發展機遇。根據該倡議，我國應倡導文明寬容，加強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求同存異，共同繁榮。因此，“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極大鼓勵了不同國家之間的文化與藝術活動，包括電影節、電視周和圖書展覽等，并促進了廣播、電影和電視劇制作和譯制方面的多文化合作，為中國電影發展提升提供了更多機會與平臺，從而增強中國文化的知名度與國際影響力。

四、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通過對中國電影產業的國際競爭力進行定量測算和定性分析發現，現階段中國電影產業的國際競爭力依舊處于較弱階段。雖然巨大的市場潛力，有利的政策環境為中國電影國際化發展帶來更多的潛在機遇，然而當前我國電影的作品質量、人才素質，企業戰略，產業鏈各環節的支撐產業，以及海外市場結構等方面均存在問題，極大地削弱了電影產業的國際競爭優勢。基于本文研究的政策啟示如下：

第一，加強人才培養，提高創新意識。專業院校進一步加強對年輕導演、編劇、制片等專業電影人才的培養，構建具有我國特色的學科體系。綜合大學應以高質量的相關選修課程傳播和分享與電影業有關的各種專業知識和技能。行業組織如中國電影協會須發揮平臺效應，促進電影資本和電影無形資產的交流和流通，鼓勵電影技術和主題的創新活動，提高國際對中國電影業的認知度。

第二，增強版權意識，改善電影審查環境。一方面，加強對相關網站、社交媒體平臺等影視資源傳播渠道的監管，完善對侵犯版權和內容盜版影視資源的處罰立法，嚴打電影盜版行為，提升全民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另一方面，調整電影管理的制度靈活性，不過分強調電影中意識形態和主流文化的局限性，為中國電影提供更廣闊的創作、想象和審美的空間，適當放松中外合作制片的限制，促進我國電影制作開放，提升中國電影的國際認同感和地位。

第三，完善電影產業鏈，鼓勵跨產業融合。產業鏈斷層會消耗大量不必要的橫向與縱向成本，因此應對電影大產業規模的形成提供應援和政策保障。構建電影產業完整價值體系，鼓勵上中下游的電影相關產業橫縱融合，加強跨產業、跨領域合作，重視高水準、高票房電影產品的“第二市場”，將電影衍生業做強，為我國電影產業帶來更高收入。

第四，優化海外市場結構，調整市場定位。減小產業進入壁壘，在鞏固歐美日等發達國家市場的同時，擴大目標市場范圍，努力發展和維護與貿易合作國家或地區的長期穩定的多元合作關系。影視企業應鞏固并提升電影的品牌意識，在海外電影發行階段，針對不同的文化市場，營銷推廣方應深入了解不同區域的海外觀眾群體的觀影心理，找出正確的市場定位和對應的目標消費群體，對電影產品能夠進行有效的整合營銷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