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與風

○浙江省樂清中學 葉知秋

秋至，落葉徐徐下墜，幻化出一個人的形狀。隨即傳來葉子的低語。

它是這樣說的。

“我一生都謹遵祖輩的教導，也自認為過得萬分謹慎，行為不敢出半點兒差池。并且，我時常告誡自己做事須合乎禮數(shù)，不得越雷池一步。這樣的一生，即使讓它重新來過，我也無法做出更好的選擇，來使它過得如這樣準確且令人滿意。這也是我現(xiàn)在能夠坦然面對自己已走到生命盡頭這一事實的原因。

“可是，有這樣一件事情，讓我久久無法忘卻。

“在我年少的時候，我一度由衷愛慕著風。風，是一位性格放蕩不羈的客人，它的來路與去處都讓人難以捉摸，而這正是我所迷戀的地方。在它大駕光臨之時，我將整顆心都交與它，不顧一切地沉醉于它低聲吟唱的歌中。我是如此愛慕它，以至我日夜思念，竟忘了那祖祖輩輩的諄諄教誨，開始向往一種以夢為馬的生活。

“但風的確是一個舉止輕薄的人，它很快就離去了。在它離去之后，我開始反思，并被自身的累累傷痕所震驚。在這場瘋狂的愛戀中，自己即使還留有一點兒理智，也不至于變得如此狼狽。這件事開始使我保持冷靜和警惕。

“我因反躬自省的智慧而受益，這種難能可貴的品質(zhì)也使我像現(xiàn)在這樣，回憶里的大部分生活都是平靜幸福的，沒有過大的傷痛或是過深的遺憾。往后的日子里，我時常看見一些新葉，因無法掌控自己的行為，而過早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還有樹葉雖飽受折磨卻仍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種種景況，讓我不敢有絲毫懈怠。

“葉，就應該安分地停留在枝條上。而逐漸年邁的我，更多時候思考的是自己的使命與責任，漸漸淡忘了那些荒唐與虛妄的想法。”

它的聲音漸漸低啞，氣息也慢慢虛弱，但依舊沒有結(jié)束的意思，仿佛有什么如鯁在喉，必須一吐為快。

“可是，”它噙淚強撐著補充道，“此刻，年輕時的那些畫面又浮現(xiàn)在腦海里，我再也難以堅定地批判過去批判過的那些人了。難道我失去了曾引以為傲的判斷力了？不，不。我自然還是認為我做出的選擇是正確無誤的，只是……”

地上又多了一片充滿哀傷基調(diào)的金黃色。

點評

在本文里，作者化身為一片落葉，回憶了它的一生。它是一片終生都謹遵禮教的葉子，雖然年少時曾想過自在，也曾與風相遇，卻終究舍棄了這份念想，回歸平凡。這段人生看似安穩(wěn)，實則充滿遺憾。全文最鮮明的特征無疑是擬人的應用，一片不易被人注意的葉子，化身為一個有著豐富生命經(jīng)歷的人，回溯了自己的人生。而葉子的人生何嘗不是人的一生的表征？（張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