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不同尋常的請柬

徐海濤

在中共代表團梅園新村紀念館的展廳里，陳列著一張寫于1946年的舊式請柬。請柬為豎式，長22厘米、寬8厘米，請柬外有封套。請柬和封套上均印有淺灰色魏碑書法，并繪有彩色的鼎、花瓶、香爐等古器物的圖案。封套上用毛筆小楷寫有“雷先生 潔瓊”，請柬上寫有邀請雷潔瓊于6月25日下午七點半鐘到梅園新村17號赴宴，落款是“鄧穎超 董必武 周恩來 滕代遠 李維漢”。作為國家一級革命文物，這張請柬靜靜地講述著當年的一段風起云涌的往事。

1946年5月3日，周恩來率領中共代表團從重慶飛抵南京，為爭取和平、避免內戰，與國民黨代表進行了長達10個月的談判斗爭。中共代表團的駐地設在梅園新村17號、30號和35號三個院落。

中共代表團到達南京之時，國民黨軍隊正按照蔣介石的部署，先在關外放手大打，繼而又重兵圍困中原解放區，局勢極為嚴峻，內戰有一觸即發之勢。在中共代表團、中共中央南京局及所屬各地黨組織的領導下，一場反獨裁、反內戰的和平民主運動在全國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

1946年6月中旬，上海人民團體聯合會聯合在滬各民主團體進行協商，推舉知名民主人士馬敘倫、胡厥文、蕢延芳、包達三、張伯、盛丕華、閻寶航、吳耀宗、雷潔瓊9人為和平請愿代表，另由上海學生和平促進會選出兩位學生代表陳立復、陳震中，共11人，組成上海人民團體代表團，又稱和平請愿團，以馬敘倫為團長，到南京向國民政府和平請愿。雷潔瓊當時是中國民主促進會理事、東吳大學教授。

6月23日一早，來自上海工商界、文化界、教育界以及工人、學生、婦女等團體的約五六萬群眾紛紛涌向上海北火車站，在車站廣場舉行集會歡送請愿代表赴京請愿。著名的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在集會上發表了重要的演講，他說：“和平與民主不可分。我們要十分的和平，也要十分的民主。中國再打下去就要亡國了，不愿做亡國奴的聯合起來！”

請愿團代表們所乘列車于上午十一時出發。因為沿途遭遇了國民黨特務重重阻礙，上海到南京不超過300公里的路程，火車卻開行了8個小時，直至當晚七時才到達南京下關火車站。

代表們下了火車剛出站臺，就遭到一群“不明身份”人員的擁擠推搡，很快變成圍攻毆打。這是一批預先埋伏在車站的國民黨特務，他們就是要通過圍毆代表達到阻止請愿活動的目的。混亂中，代表們被分割為兩部分，馬敘倫、雷潔瓊和學生代表陳立復、陳震中被推進候車室，盛丕華、蕢延芳、閻寶航、吳耀宗等被擠進西餐廳。已年過六旬的團長馬敘倫頭部、腰部及胸部均受重傷，身材瘦小的雷潔瓊受傷最重，頭部受木棍重擊，眼睛被玻璃劃破，流了很多血。據雷潔瓊回憶：“混亂中，浦熙修（《新民報》女記者）又被推倒在我的身上，暴徒脫下皮鞋猛抽我們兩人。她的鼻血流在我的臉上。為了想保護我，她全身趴在我的身上，受到打擊更大，幾乎暈過去了。我在昏昏沉沉中聽到有人叫喊‘不要把她們打死，差不多就行了……這場兇毆才停止下來。”《新華日報》寫道：“浦熙修腰部、胸部、頭部重傷，胸傷吐血。閻寶航遍體皆傷，面部最重。雷潔瓊因胸部被皮靴重踢，吐血不止。陳震中、馬敘倫均重傷頭、胸部。”

國民黨特務對請愿代表的圍毆持續數小時，直至深夜才停止。正如《新華日報》所述：“事件發生時，政府當局均置若罔聞。迄夜12時，經民盟及中共代表數小時向孫科、邵力子、李濟深、馮玉祥、馬歇爾之緊急呼吁，再經馮、孫、邵及馬歇爾電陳誠、俞大維等交涉，但此時已行兇完畢，方始在憲兵‘保護下，送入中央醫院。”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下關慘案”。

周恩來聞訊后，立即偕同董必武、鄧穎超、李維漢、滕代遠等中共代表團成員于24日凌晨趕到中央醫院慰問受傷人員。周恩來握著受傷的請愿代表的手說：“你們的血是不會白流的。”躺在病床上的馬敘倫含淚握著周恩來的手說：“中國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你們身上了。”當聽說代表們還不曾吃晚飯，周恩來便派人買了牛奶和餅干給他們充饑，鄧穎超也從梅園新村取來衣服和毛巾等，供受傷的請愿代表使用。周恩來一行的慰問行動，令在場的請愿代表非常感動，讓身處異地的他們感受到了中國共產黨對民主人士的關懷、對愛國行動的支持。

6月24日當天，在國共美三方代表舉行三人會議前，周恩來就下關事件鄭重報告，并向美方代表馬歇爾和國民黨代表徐永昌發出備忘錄，就國民政府放縱此次暴行提出強烈抗議，并提出六點善后辦法以平公憤。

第二天，中共代表團在梅園新村17號設宴招待和平請愿團全體代表，并以周恩來、鄧穎超、董必武、李維漢和滕代遠的名義發出請柬。本文開頭所述就是向雷潔瓊女士發去的那張請柬。6月28日午后一時半，周恩來又在梅園新村接見了和平請愿代表團。周恩來向代表們誠懇表示，中共一向主張和平，尤其在今日國事緊張的關頭，更將竭力爭取和平。

“下關慘案”是國共南京談判期間的一起重大事件。它用血的事實揭露了國民黨假和平、真內戰的面目，教育了包括請愿代表們在內的全國人民。周恩來和中共代表團給予愛國民主人士的熱情幫助和有力支持，對鞏固和加強愛國民主統一戰線起到了積極作用。一份小小的請柬見證了這段歷史，也記錄了中國共產黨與愛國民主人士同舟共濟、肝膽相照的奮斗歷程。

責任編輯 / 陳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