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俊
艾滋病是一種危害性極大的傳染病,其病死率極高。不過,隨著現代醫學發展,艾滋病已成為一種可控的慢性病, 甚至還有了被“治愈”的先例——柏林病人。
2010 年, 一個名叫蒂莫西·雷·布朗的人突然之間便成為了全世界關注的焦點。他在1995年檢測出艾滋病毒(HIV),此后一直用抗逆轉錄病毒療法(ART)控制病情。然而禍不單行, 2006年布朗又被檢測出白血病,在兩種“絕癥”的夾擊之下,看起來,他幾乎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可能。
然而令人驚奇的是,在德國柏林夏洛特醫院接受白血病骨髓移植治療后,他的艾滋病被神奇地“治好”了。
在上個世紀90年代中期,美國的一些科學家曾經發現,有一些人天生不會受到艾滋病毒的感染。這是因為他們體內含有突變的CCR5基因。這個CCR5基因是一種蛋白質受體,是為HIV病毒開辟道路進入到免疫細胞的幫手。如果沒有CCR5,HIV就不能進入到免疫細胞中,更不要說高速復制了。
因此,夏洛特醫院成立了以臨床醫生主任埃克哈德·蒂爾為首的研究小組負責布朗的治療。這位專攻血液學和腫瘤學的醫生計劃為布朗做干細胞移植手術,消滅掉已經被HIV感染的免疫細胞,并給布朗換成不能被HIV感染的免疫細胞。如果HIV沒有地方可以自我復制,最終就會在身體中消失。
布朗十分幸運,在60名適合布朗進行骨髓移植的捐獻者中,研究小組為他找到了一位具有CCR5△32型基因的人。2007年2月,布朗接受了移植手術,捐獻者的骨髓開始在他的體內運作,新的血細胞開始產生。
如同醫生們預想的那樣,新生成的細胞具有 CCR5△32缺陷型基因。在3年多的追蹤調查后,醫生們確信一個奇跡發生了,“艾滋病毒在這個病人的體內完全消失。”
2009年,為這個病例撰寫的論文發表在世界醫學界享有盛名的《新英格蘭醫學雜志》,這個德國研究小組表示“通過骨髓移植長期控制了艾滋病毒”。當布朗被治愈的消息傳出后,那些曾經認為艾滋病沒法根治的科學家們都感到非常興奮。這證明了醫學界之前的猜想,“如果利用基因手段將細胞表面的CCR5△32堿基敲掉,那么感染者體內的艾滋病毒就可能被徹底清除。”
艾滋病這個長久以來被醫生和科學家們稱為不治之癥的疾病,就這樣在不經意間被成功地治愈。這一事件震驚了整個醫學界,醫生們從他的身上看到了終結艾滋病的希望。
有了布朗這個先例,一些歐美的科學家已經準備鼓勵CCR5△32型人群捐獻骨髓,并在全世界的艾滋病毒感染者中尋找適合的配型。他們興奮地告訴絕望的病人,“別擔心,艾滋病是可以治愈的。”
不謀而合,據國際頂級學術期刊《自然》網站報道,骨髓移植“治愈”艾滋病又添新證據。科學家在澳大利亞又發現兩個珍貴病例:骨髓移植之后,病人體內的艾滋病毒不見了。2014年7月19日,發現病例的澳大利亞悉尼新南威爾士大學Kirby研究所主任大衛·庫柏在墨爾本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公布了這一消息。
大衛·庫柏稱,兩位澳大利亞男性患者為治療癌癥移植了骨髓,手術后,他們體內的艾滋病毒檢測不到了。目前他們仍繼續接受抗艾滋病毒治療,“以防萬一”。但大衛·庫柏表示,僅靠藥物,艾滋病毒不可能減少到這樣的水平。
蒂莫西·雷·布朗似乎成了整個研究中最幸運的那個人,停藥十年來,其體內至今未檢測出艾滋病毒。除了這個“柏林病人”,醫生和研究人員對于其他病例的“治愈”都表示了謹慎的認同。因為,HIV還會藏身于身體中的一些避風港,如大腦或腸道較長時間,有時一兩年,有時長達幾十年,艾滋病毒在體內查不出來,并不代表病毒已經完全消失。
對于艾滋病患者治愈的謹慎評價,當然也源于對這幾名病人的治療方法。對這幾名病人的治療方法主要是兩種:一是骨髓干細胞移植,二是聯合使用抗逆轉錄病毒藥物。“柏林病人”只使用了干細胞移植治療方法,而“波士頓病人”則采用了干細胞移植和抗逆轉錄病毒藥物聯合治療,而且,即便“柏林病人”和“波士頓病人”都采用了干細胞移植治療,其原理也是不一樣的。
“柏林病人”在移植骨髓干細胞時意外地獲得了一種能抗御HIV的CCR5變異基因。骨髓干細胞移植不僅費用高昂、技術復雜,同時還伴有很大的風險。更重要的是,治療時首先要找到與患者白細胞表面抗原相匹配的供者,而且供者還需要擁有抵御HIV的CCR5變異基因,這種變異基因只在少數北歐人體內存在。要找到符合這兩個條件的骨髓捐獻者很難,因此治療“柏林病人”的骨髓干細胞移植類似于基因療法,在目前是一種奢侈的試驗性療法。
對“波士頓病人”的治療就降低了要求,只要求供者的骨髓與“波士頓病人”相匹配,并未要求供者也擁有CCR5變異基因。但是,“波士頓病人”同時暫時“治愈”了淋巴瘤和艾滋病的機理比較復雜,連研究人員目前也難以解釋。研究人員認為,有可能是移植了骨髓干細胞后,病人體內產生了針對供者干細胞的“移植物抗宿主病”的免疫反應,從而清除了HIV的避風港,“治愈”了艾滋病。還有一種可能是,對“波士頓病人”移植正常的免疫功能強的骨髓不僅有助于抗御淋巴瘤,也有助于抗御HIV。
但是,骨髓移植伴有重大風險,死亡率達15%~20%,因此這種療法對大多數人不適用,目前并非艾滋病的理想療法。兩名“波士頓病人”之所以接受骨髓移植,主要是為了治療癌癥。
美國全國免疫疾病和傳染病研究所主任安東尼·法烏希博士表示,這種手術用作重要的治療手段,一方面費用過高,另一方面風險過大。同時,法烏希認為此舉可能鼓勵研究人員尋求將基因療法作為阻滯或抑制艾滋病病毒的方法。
倫敦衛生和熱帶醫學院流行病學與國際公共衛生學教授戴維·羅斯則表示:基因療法真正投入臨床實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因為伴隨這種療法可能還有其他我們所不知道的副作用。艾滋病病毒行蹤詭秘,你始終不清楚它何時會忽然冒出來。即便對于文中提到的那位在柏林進行治療的患者來說,由于缺乏對其艾滋病消失原因的確切了解,他的未來還是一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