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珂疑忌石敬瑭

張國剛

河東節度使、北面總管石敬瑭既還鎮，陰為自全之計。帝好咨訪外事b，常命端明殿學士李專美、翰林學士李崧、知制誥呂琦、薛文遇、翰林天文趙延乂等更直于中興殿庭，與語或至夜分。c

時敬瑭二子為內使，曹太后則晉國長公主之母也d。敬瑭賂太后左右，令伺帝之密謀，事無巨細皆知之。敬瑭多于賓客前自稱羸瘠不堪為帥，冀朝廷不之忌。

時契丹屢寇北邊，禁軍多在幽、并，敬瑭與趙德鈞求益兵運

糧a，朝夕相繼。甲申，詔借河東人有蓄積者菽粟。乙酉，詔鎮州輸絹五萬匹于總管府b，糴軍糧，率鎮冀人車千五百乘運糧于代州;又詔魏博市糴。時水旱民饑，敬瑭遣使督趣嚴急，山東之民流散c，亂始兆矣。

敬瑭將大軍屯忻州d，朝廷遣使賜軍士夏衣，傳詔撫諭，軍士呼萬歲者數四。敬瑭懼，幕僚河內段希堯請誅其唱首者，敬瑭命都押衙劉知遠斬挾馬都將李暉等三十六人以徇e。希堯，懷州人也。帝聞之，益疑敬瑭。

（選自《資治通鑒》卷二七九“后唐潞王下清泰元年”）

a 此論參見羅亮《以誰為父：后晉與契丹關系新解》中的論述，載《史學月刊》2017年第3期。

b 帝：指后唐末帝（又作廢帝）李從珂（885—937）。

c 這幾個謀臣中，除了李崧是后唐明宗時的舊臣外，李專美、薛文遇，是李從珂從鳳翔帶來的府僚，呂琦是李從珂仕途處于低谷時的舊交，趙延乂則因為陰陽術數而見用，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是足以救危扶傾的社稷之臣。

d 晉國長公主：石敬瑭的夫人，唐明宗與曹太后所生的女兒。

a 敬瑭：即石敬瑭（892—942），時任后唐河東節度使。趙德鈞（？—937）：時任盧龍節度使。二人都陰謀聯絡契丹以自重。

b 總管府：石敬瑭的職務是河東節度使，兼大同、振武、彰國、威塞等軍蕃漢馬步總管，因此有總管府作為司令部。

c 鎮冀、魏博都在太行山以東地區，故此處云“山東之民流散”。

d 忻州：今屬山西忻州。

e 劉知遠（895—948）：時為石敬瑭手下大將，都押衙掌整肅軍紀。劉知遠后來建立后漢政權，為后漢高祖。挾馬都將李暉等為基層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