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

離婚十幾年后,一直記恨自己、從沒來往的兒子李彤突然上門求助,希望因為房屋拆遷已成土豪的父親李永彬出手幫忙解決婚房,這讓家中經濟大權被現任妻子控制的李永彬很是為難。對兒子心懷愧疚,一心渴望修復這段父子情的李永彬,在與現任妻子陳歡商議借錢無果之后,想出一個主意:與兒子合謀策劃綁架現任妻子,再由自己支付贖金,以此幫兒子解決購房款。父子倆的計謀能得逞嗎?2018年8月,發生在福建省福州市的一樁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的慘案,給出了答案——
2018年7月12日中午,在福州市鼓樓區經營一家小超市的李永彬,突然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他剛接通,對方就在電話那頭開口了:“爸,你有時間嗎?我有點事想找你商量。”
“有時間!”這是久違的聲音,來自兒子李彤,李永彬異常高興,連聲回答,并相約半小時后在離家不遠的一家茶樓見面。
時年51歲的李永彬,福州本地人,中專畢業后,分配在福州一家橡膠廠上班。1992年10月,他經人介紹與林芳結婚,次年生下兒子李彤。雖然家庭條件一般,但一家人過得其樂融融。2000年7月,李永彬所在的企業不景氣,他辭職創業,經營起了一家小餐館。不久,李永彬與來自福建省壽寧縣,比他小12歲的收銀員陳歡產生私情。2001年10月初,陳歡懷孕。擔心被妻子知道,李永彬讓陳歡趕緊去把孩子處理掉,自己愿意補償她。陳歡先是答應,當李永彬把5萬元轉給她后,卻變卦了,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任李永彬如何做工作,陳歡軟硬不吃。無奈,李永彬只好與妻子林芳協議離婚,餐廳歸他經營,原先居住的房子給了林芳。兒子歸林芳撫養,生活費由李永彬支付,直到李彤大學畢業。離婚后,李永彬很快與陳歡結婚。婚后,兩人在城郊租房居住。2004年3月,房東一家要移民澳洲,有意將自己的這棟三層小樓低價出售。獲知消息的李永彬與陳歡一商量,籌資將房子購買了下來。
有過那段插足別人家庭的經歷,陳歡對李永彬很不放心,她一直堅持男人有錢就變壞的理念,不但把房子登記在自己名下,經濟上更是一把抓,連銀行卡的密碼都不告訴他。再婚后,由于經濟大權落在陳歡手上,使得李永彬給兒子李彤的生活費總是一拖再拖。2007年4月,李永彬經營的店面因為拆遷被收回,他又重新選址,但生意都不好,他只好放棄餐館的經營。那段時間,李永彬既沒做生意,又沒找到適合的工作,兒子的生活費給得更不準時。
此時,原本在一家儀表廠上班的林芳,因為企業倒閉下崗,只好應聘到民營電子廠打工,每月3000來塊錢的薪水,只夠維持母子兩人的生活。2007年8月底的一天,兒子開學在即,前夫已有大半年沒給撫養費。林芳每次在電話里向他討要,李永彬總說過兩天,最終都沒下文。這一次,林芳不想再在電話里聽他敷衍,帶著兒子找到前夫家。沒想到,林芳剛開口向李永彬提到兒子生活費的事,陳歡就從房間里沖出來,要趕林芳母子離開。
“你有臉做小三搶別人老公,還想不用負責任。”想當年,陳歡破壞自己家庭,而今前夫長時間拖欠兒子撫養費,她還如此囂張,林芳頓時來氣。林芳有點尖酸的話,噎得陳歡啞口無言,沖上來與林芳撕扯在一起。李永彬見狀,知道自己替哪一邊說話都不占理,竟然借口出去買煙,躲開了,最后還是鄰居上前把兩人拉開。這件事后,李彤對沒有擔當的父親非常失望和生氣,他開始記恨李永彬,不愿再與他來往。事后,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李彤選擇上中專。
2011年7月,中專畢業的李彤,應聘在一家奶茶店打工。2015年8月,他把幾年打工賺下的錢做投資,租了一間店面,自己經營起了一家奶茶店。雖然店面不大,但生意還不錯,比當初打工強了很多。2017年初,李彤店里招了一個女收銀員,名叫葉燕,福建省閩清縣人,長得漂亮可愛。李彤對她非常傾心,開始追求她。葉燕對長相英俊,有上進心的李彤也有好感,兩人很快戀愛并同居。
2018年6月初,眼見兩人感情發展得差不多了,兩家也把婚事提上議事日程。但在結婚條件上,卻產生了嚴重分歧:葉燕的父母提出結婚必須要有一套婚房,且不能少于120平方米的三室二廳,還要20萬元的彩禮。這樣的結婚要求,李彤的經濟條件一時滿足不了,最后兩家鬧得很不愉快。葉燕的父母當即勒令她搬出李彤家。葉燕不敢違拗父母的意思,為了緩解矛盾,她只好暫時搬回了父母家。走投無路的李彬,突然產生一個想法:找父親試試。
雖然與父親多年沒聯系,但李彤還是從別人口中聽到過一些關于父親的消息:三年前,父親因為房屋拆遷,補了兩套房子,還有一筆不菲的拆遷款。自己戀情遭遇婚房危機,李彤實在太渴望有個親人出手相幫,而父親正好有這個條件。
此時的葉燕已經懷孕。2018年7月初,葉燕突然給李彤打來電話,稱她父母見他在婚事上一點誠心都沒有,要她先把孩子處理掉,再重新給她介紹男朋友。如果兩人的婚事一時落實不了,她真的承受不了父母的壓力,可能只有先把孩子打掉。
女友的話,讓原本還有點猶豫的李彤,再次想到父親。7月12日,他主動聯系了李永彬。
接到兒子電話,李永彬異常高興。原來,與陳歡結婚后,兩人生了兩個女兒。時間一久,他開始想兒子,但兒子卻一直不愿和他見面,這讓他非常傷心。特別這幾年,隨著自己年齡越來越大,比他小十幾歲的妻子陳歡,對他的態度越來越不好,話也說得尖酸,讓他對兒子的這份親情看得更重。這期間,李永彬也好幾次主動托人聯系李彤,想修復這段父子關系,但李彤就是不愿意見他,更不想和他說話。如今,突然接到兒子主動約見他的電話,這讓李永彬欣喜萬分。掛斷電話,他當即就打的趕到離他家不遠的意祥茶樓赴約。
在茶樓見到十年未見的兒子李彤,李永彬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上前一把抱住他,當場痛哭失聲。直到十幾分鐘后,平靜下來的李永彬主動開口,問李彤有什么事要跟他商量。李彤也直截了當地跟父親說出了自己因婚房無著,婚事遭對方父母反對的窘境:“爸,聽說你房屋拆遷補償了一筆錢,能不能幫我暫時渡過難關?”
李永彬確實當初因為房屋拆遷補償了兩套房子,還有二百多萬的補償款。但錢都在老婆陳歡的手上,他知道要讓她拿出錢來給他與前妻的兒子買婚房,肯定不可能。他擔心失去與兒子修好的機會,只好回答說:“錢都在你阿姨手上,我得先回去和她商量下。”“如果你能先幫我湊個首付也行,過了我女友父母那一關。將來我可以還你。”李彤見父親有點猶豫,主動提出自己只是暫時向他借錢,并特意強調自己經營的店面生意不錯,等結婚后,再擴大店面做連鎖,要是生意做得好,三兩年就能還他。
“不是還不還的問題,老爸肯定愿意幫你,我是在想找什么理由去說服你阿姨。”李永彬話說得委婉,但也是實情。事后,李永彬還是硬著頭皮找妻子陳歡商量,說自己兒子結婚,他想盡一個父親的職責,給他婚房付個首付。事情真如李永彬預料的那樣,妻子堅決不同意。他很是無奈。對兒子,李永彬確實心懷愧疚,要是在結婚這樣的人生大事上,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有一點表示,更是說不過去。李永彬想到自己手上還有幾萬塊私房錢,想先給兒子解一下燃眉之急。
家中經濟大權都在妻子手上,他只能從平時的日常開銷省一點,再從房屋拆遷后開的超市里摳點小錢。幾年下來,他偷偷存下了3萬塊私房錢。雖說這3萬元對解決兒子婚房只是杯水車薪,但起碼能在兒子面前證明有所行動。
2018年7月15日上午,李永彬趁著妻子看店的機會,特意去銀行取出了自己卡上的3萬元現金,又主動打電話約兒子李彤去上次見面的茶館。
雖然父親給了自己3萬塊錢,但這根本解決不了自己的實際問題。李彤很不開心。最后,李彤問父親,錢不能借的話,能否借用一下房子,讓他先把婚結了,到時他與女友搬回去和母親林芳一起住,再騰還房子。李彤提出借房,李永彬也認為這是一個比較現實的辦法,起碼比開口向妻子要錢可能會讓她顧慮少一些。他答應李彤回去跟陳歡商量一下。
當晚,李永彬向陳歡提出兒子借房的事,一再解釋只是暫借一下,等兒子過了丈母娘這一關,把婚事辦了,不出半年就還回來。最后他懇求妻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畢竟父子一場,自己十幾年沒有盡過撫養義務,兒子的婚姻大事,現在又遇到了困難,他總不能袖手旁觀。
“他要是住著不搬怎么辦?他們母子倆就是看到我們那點補償,想方設法想從我們這兒撈一點!”陳歡還是一口回絕了。“房產證在你手上,他怎么可能占你的房子。再者他真不搬,作為我兒子他有繼承權!何況他不是那樣的人。”再次被妻子拒絕,李永彬也有些急了。“原來你還是舊情難忘,想著法子幫他們母子倆霸占家產,門都沒有!我要留給我閨女。”陳歡見李永彬說到繼承權,態度更堅決。妻子的蠻不講理,讓李永彬異常生氣。為此,夫妻倆大吵了一架。事后,李永彬越想越難受,想到當年,自己一步走錯,竟然被陳歡套牢。再婚十幾年,處處受氣,日子過得很不順心。更讓他耿耿于懷的是:當初就因陳歡對自己經濟上的控制,在兒子的撫養費上一拖一再拖,使得他十幾年見不到兒子。如今,因為陳歡這個母老虎,讓自己有這個能力,卻在兒子婚姻大事上,一點忙也幫不上。
心情郁悶的李永彬,獨自一人去外面小酒館里喝悶酒。他不想失去兒子,他要想辦法,把陳歡手上的補償款弄出來,給兒子買婚房,彌補兒子。李永彬知道要做通陳歡的工作不可能,只有想其他辦法。他想到把陳歡手上的銀行卡偷出來,再去銀行轉賬。可陳歡把錢看得比命還重,銀行卡的密碼對他這個做丈夫的向來守口如瓶。
后來,李永彬想出一個主意:讓兒子李彤找幾個人將妻子假綁架,逼出陳歡的銀行卡密碼,他再來付贖金。雖然這樣冒有一定的風險,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李永彬想好了,最壞的打算是:在妻子面前謊稱報了案騙過她。要是糾纏不清,就自己主動承認,看在夫妻一場的分上,她也不能讓自己去坐牢,何況這些錢也有自己的一份。大不了她與自己鬧離婚,反正這樣的日子也憋屈。離婚了還有兒子和前妻,一家三口說不定還可以重組家庭。主意拿定后,李永彬便打電話把兒子李彤叫出來商量:“我想來想去,就只有這個辦法。只要先把錢弄到手,后面她要怎么跟我鬧就讓她鬧。”
一心想解決婚房,又對這個奪走父親的女人心懷怨恨,加上女友的步步緊逼,李彤聽從了父親的建議。于是,2018年8月22日晚上,經過事前準備,李彤找了兩個讀技校的同學幫忙租了一輛面包車,還戴上面罩。在父親的配合下,他們趁著晚上兩人出來散步時,將陳歡綁架到郊區的一處老房子里,威逼陳歡說出銀行卡密碼,讓家人給錢贖命。
萬沒想到,陳歡性格特別倔,任李彤幾人如何威逼就是不說。李彤氣憤不已,對她頭部就是一拳:“你說不說?不說我打死你。”“打死我,我也不可能告訴你,我老公會報警,你們很快會被警察抓到。”陳歡的話刺激著李彤,被奪父愛的怨恨瞬間在他心中暴發,對著陳歡頭部又是一頓暴打,最后竟然將其打成重傷,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見此情境,李彤才知闖禍,趕緊給父親打電話。等李永彬趕到現場時,陳歡已經人事不省,送醫后不治身亡。李永彬沒料到會這樣,帶著李彤主動向警方投案。兩天后,警方將李彤的兩名同伙抓獲歸案。2018年9月,福州市公安局鼓樓分局以綁架罪對李彤父子實施逮捕。如今該案正在起訴階段,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均為化名。)
[編后]因為對兒子非常虧欠,李永彬想出了一個餿主意,讓兒子找人綁架他的現任妻子,逼她說出銀行卡密碼。殊不知,在困難面前,兒子的心態早已崩壞,妻子陳歡的倔強,更加激怒了他,最終釀成悲劇。這起案件告訴我們,因為曾經不堪虧欠過,親情修補更要坦蕩。否則,更易滋生罪惡。
編輯/宋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