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暉華
摘要:春秋時期孔子提出以孝悌為根本的仁愛思想,提倡一種以孝為中心再推己及人的有差等的愛,試圖通過倫理問題的解決來達成政治問題的解決。而法家的代表韓非則在人性自私的基礎上,否認了仁義道德的現實性,對儒家的倫理道德觀念及其在政治上的應用進行批判。
關鍵詞:仁;孔子;韓非子
在不同的情境里,孔子對“仁”有不同的闡述,“仁”的含義因此難以抽象概括。在這個問題上,錢穆認為:“仁即是此心之德,德即是此心之仁,非有二也。依據此而立心處世,即是道”。孔子之仁主要體現在孔子視“仁”為人生的終極目標和為人處世的行為準則,向內修德凝道而“內圣”;釋仁為仁愛、愛人,以孝悌為首,在全社會提倡一種仁愛的思想,以達救生民于水火的目標;推行德治仁政,以禮樂教化、道德引導為主要統治手段,向外踐行“仁政”而“外王”。
周朝時實行分封制和同姓不婚制,形成了一個以周天子為核心、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等級秩序,因此當時君臣之間的政治關系,大多情況下也是父子兄弟之間的親緣關系。《禮記》曾言:“夫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作為社會秩序的規范的“禮”,把倫理問題和政治問題統一起來。
孔子以克己復禮為求仁之道,正是基于這一情況。孔子說:克己復禮為仁,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這里的禮,就是指當時社會生活中實行的各種禮儀規范。孔子認為,如果人們都能夠依禮行事,那么他們就會在不知不覺之間中成為一個仁者。但是在孔子心中的仁道并不依附于周禮而存在。從“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可以看出,學習周禮不過是因為現在正在使用它。在《論語·子罕》中,孔子還這樣論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宋代理學家程頤對此這樣解讀:君子處世,事之無害于義者,從俗可也;害于義,則不可從也。從中可以看出:孔子堅持、堅守的,是禮儀這一外在表現形式所包蘊的內在核心價值,也就是現象背后的本質,即禮儀所蘊含的理性意義和人的內心情感。如果一項禮儀沒有維持宗族良好存續的理性意義,不能激發人們內心深處誠摯純樸的情感,這樣的禮儀制度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具體來說,“仁”的思想包括兩個層次的內容。“仁”的思想內涵一方面是指人們做到“孝悌”這一倫理規范的核心內容,從“愛親”出發,再推己及人達到“愛眾”的境界,培養博愛的精神。《論語·學而》中談到“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從“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一句也可以看出儒家提出以善事父母為先。在孔子的思想中,孝的具體內涵一是無違,二是敬重。而有差等的愛由親及疏的倫理升華,則體現在對四海之內皆兄弟的認同。
另一方面孔子從仁愛思想出發,提出了“忠恕”之道,將心比心,推己及人,引導人們形成恭、寬、信、敏、惠的品德,通過對人們進行道德教化,人群相處和敬相樂,實現社會和諧。“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是指不將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強加到別人的身上,真心誠意寬以待人的體現;而形容舉止莊重,為人處世寬容厚道,言而有信,勤敏行事,施行仁慈也正是施行仁所具備的條件。
而韓非則對儒家“仁”的倫理道德觀念及其在政治上的應用進行批判。他認為儒學及其后學都不過是“愚誣之學”,所謂“孝廉”、“侈儉”、“恕暴”,都不過是些“雜反之行”。
韓非認為人天生趨利避害,不論是君臣之間、父子之間還是夫妻之間,皆挾自為心,互用計算之心以相待,而要求君主去掉求利之心采用相愛的原則,這是要求君主待人超過父母對子女的愛,這樣談論恩澤問題沒有什么根據,完全是奸詐和欺騙,因此賞罰有發揮作用的可能。他認為人性是“固服于勢,寡能懷于義”、“固驕于愛,聽于畏威”,所以治國不能靠道德說教,而只能靠“威”、“勢”,必須順應人性、利用人性推行法治而不是訴求德治,即是說當今之世應當“不務德而務法”。
韓非亦主張先王不足取法。韓非在《五蠢》篇中提出了“上古競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謀,當今爭于氣力”的命題,同孔子提出的“仁”的重要實現途徑“克己復禮”形成鮮明對比。韓非在《飾邪》中斥責人臣“舍法律而言先王”的行為,在《五蠹》中提出“圣人不期循古,不法常可”,通過周文王行仁義而王天下,徐偃王行仁義而喪國的例子,正反對比,論證論點“仁義用于古而不用于今也”。
此外,韓非舉了兩個例子,說明仁義有害于法。楚國有個叫直躬的人,他的父親偷了人家的羊,他便到令尹那兒告發,令尹判了直躬死罪,認為他對君主雖算正直而對父親卻屬不孝。魯國有個人跟隨士兵去打仗,屢戰屢逃;孔子向他詢問原因,他說:“我家中有年老的父親,我死后就沒人養活他了。”孔子認為這是孝子,便推舉他做丁官。由此看來,君主的忠臣成了父親的逆子,父親的孝子恰恰是君主的叛臣。這兩則故事的中心思想是道德與法律之間是相互矛盾的,兒子舉報父親,是維護君主的利益,是對的,因為法律比道德重要。正是因為“治強生于法”,所以君主必須實行嚴格的法治而拋棄仁政,即“正賞罰而非仁政”,“使民有功而受賞,有罪而受誅”。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韓非雖然反對仁義治國,但是沒有絕對否認道德的現實性。他雖然認為一般人不能實行道德,但又認為極少數人可以例外。他承認孔子為仁義者,孔子的列徒亦較為接近仁義,同時還以仁智自命。從“民者固服于勢,寡能懷于義。……今學者之說人主者,不乘必然之勢,而行于義,則可以王,是求人主之必及仲尼,而以世之凡民皆如列徒,此必不得之數也。”可以看出這一點。
韓非曾提出“用眾而舍寡”的思想。他說:不恃賞罰而恃自善之民,明主弗貴也。何則?國法不可失,而所治非一人也。故有術之君不隨適然之善,而行必然之道。可見韓非并不根本否認人可以為善,而只是說治國要從多數人的情況出發。其次,韓非曾對“仁”進行解釋。在《難一》篇中,韓非這樣闡述“夫仁義者,憂天下之害,趨一國之患,不避卑辱,謂之仁義……仁義者,不失人臣之禮,不敗君臣之位者也。”在韓非看來,仁義是為了使君臣、父子、貴賤、親疏的關系得以穩定。而任何“逆君上之欲”的行為,便“不可謂仁義”,也就可以解釋韓非為何不滿于儒家對堯舜禪讓和湯武征伐的頌揚。
是否恢復周天子的統治和周禮或者是否把周禮作為安邦治國的典章制度,把孝悌仁義作為維護社會秩序的根本保障,這是先秦諸子爭論的重點。孔子和韓非子對這個問題給出了不同的答案。孔子提出以“仁”為基本內核和以“禮”為基本形式的以德治國思想理論體系,孔子“仁”論貫穿于他的哲學、政治、教育、倫理、文化主張的諸多方面,私人修身如此,人群相處,齊家治國平天下亦如此。而韓非子則揭露了儒家道德虛偽性的一面,指斥了新興地主階級溫和派以德服人的政治路線和以仁治國的不合時宜,在打破傳統道德觀念的束縛后提出治國必須推行法治而不是訴求德治的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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