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焦慮

崔鵬

可能所有在大城市中生活的父母都一樣，周末不是自己的。你需要哄著騙著那些可愛的小孩，把他們帶到一個據說能啟發他們某種才能的地方去。

在各種早教班中，家長充滿了焦慮。比如，某個人的孩子聽到節奏感很強的音樂就搖頭晃腦起來，他因此判斷自己的孩子很有音樂天賦，然后把孩子帶到了音樂初級早教班。但現實的情況是，這個孩子在早教班的表現糟糕極了。這種現實和想象的沖突真是讓人傷心啊。

這種感覺像是家長抱著自己的孩子面對一臺標記著很多入口的培養機器，有的入口貼著音樂家的標簽，有的貼著職業足球運動員的標簽……家長要根據自己的孩子具備的素質選擇把孩子扔進哪個入口。而如果扔錯了入口，會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失去開發天賦的機會呢？對于這種感受，我們可以把它叫作“入口焦慮”。

其實家長對孩子的天賦想象主要來自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觀察自己的孩子所具有的特性，另一方面是家長本身的職業夢想。

其實要理性地判斷一個孩子未來會做什么，最大的對照應該是未來的生活中人們從事最多的那類職業。我判斷我的孩子最有可能成為一個普通的公司人。我們把這個概率叫作基礎概率。一個非常喜歡足球的父親的兒子成為足球明星的概率是多少呢？大概是2000萬分之一。在人的發展過程中，干擾的因素實在太多了。怎樣判斷一個人未來會變成什么樣，或者他在職業道路上會發展得如何，應該通過什么方式來判斷，這種問題太復雜了。這種復雜性緣于人自身的復雜程度遠遠超過想象，而人們又是互相影響的。

那些家長在邏輯上犯的一個錯誤是，誤把事情的必要條件當成充分條件。比如，AC米蘭隊的老馬爾蒂尼很喜歡足球，他的兒子也是足球巨星，但這不是說你喜歡足球，你兒子就能成為足球巨星。

休斯頓火箭隊的經理達里爾·莫雷曾為想要進入NBA打球的美國大學生籃球聯賽的球員建立一個數學模型，以判斷他們未來在NBA的發展狀況，但結果不是特別理想。其中對小喬丹（也就是德安德魯·喬丹）的誤判最能說明問題。按模型推斷，小喬丹很有可能是個平庸的大個子，但是小喬丹加入NBA不久就成了頂級中鋒。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反差呢？因為小喬丹不喜歡大學隊的教練，所以那時候打球不盡力。

一個人長成什么樣，與其幼年狀態的相關性可能是非常低的。很可能你的孩子碰到某門課程的老師和他的匹配程度比他具有的特性更能對其發展產生影響。這起碼會讓這個孩子高興，就像小喬丹一樣，他盡力去做的時候，做預測還要容易一點。然而這種匹配完全是隨機的，你不知道哪個老師會尤其喜愛哪個孩子，而這個老師會教這個孩子多長時間。所以，家長完全不必有什么入口焦慮，那基本上屬于庸人自擾。

（摘自《第一財經周刊》2018年第46期 ? 圖/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