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
晨跑的時候,我又一次碰上了班里的魏芳。我沖她揮揮手,笑著喊道:“早呀!”魏芳一如既往地像個容易受驚的小兔子,沖我笑了笑,然后繼續向前走,和我擦肩而過。
她走過去之后,我不由自主地轉過身,望著她那有些肥胖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我們班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魏芳是全班膽子最小也最自卑的一個人。不過也難怪,她學什么東西都比別人慢半拍,所以成績很差,總是被班主任教訓,而且因為有些胖,還時常被幾個調皮的男同學笑話。
每次我晨跑遇上她的時候,她都是低著頭滿腹心事地走路。有那么幾次,我真想停下來喊她一起來跑步,讓她變得精神一點,可是每次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張嘴,因為我怕我的提議會讓這個自卑到了骨子里的女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早晨來到班級之后,坐在我前面不遠處的魏芳又在低著頭畫畫,這是她唯一的愛好,也是她唯一擅長的事情。
就在這時候,一個調皮的男生坐到魏芳身邊,然后喊來他的“狐朋狗友”,大咧咧地說道:“你們看看,魏同學到底能比我胖幾圈?”在他“狐朋狗友”們的哄笑聲中,魏芳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他的舉動讓班里很多人都看不下去了,一個從他身邊路過的女同學狠狠地踹了他凳子一腳,他也不敢再說什么了。不過,盡管如此,每次魏芳哭了也沒有人去哄她,因為她沒有朋友。那個調皮的男生看到自己又一次把魏芳氣哭了,而且顯然已經引起了大家的反感,所以做了個勝利的手勢,吐著舌頭跑開了。
有一次,一個同學給她講一道數學題講解了十多遍,可她還是不會,那個急脾氣的同學脫口而出地輕吼了一句:“求求你以后可別找我講題了,太折磨人了!”
從那之后,魏芳再也不找任何人講題了,而且她幾乎和誰也不說話了。
我們天天嬉笑打鬧著,誰都沒注意到她正在逐漸地將自己封閉起來,直到那件事的發生。在一次測驗之后,魏芳一連幾天都沒來學校,只是聽說她生病住院了,誰也沒當回事。
這天中午,我忽然收到了班主任發來的一張照片,照片里的魏芳坐在病床上緊緊抱著一個中年女人,哭得非常難過。來到班級之后,我才知道全班同學都收到了那張照片,所有人都帶著疑問度過了那個下午。
放學的時候,班主任面色凝重地走了進來。“我相信所有人都在等我告訴你們為什么要發那張照片。昨天,我去醫院看望魏芳,剛走進病房就聽見了她的哭聲。她正在哭著告訴她的母親——她一輩子也不想再來學校,一輩子也不想再見到我們任何一個人了,因為我們嫌棄她笨,嫌棄她胖,嫌棄她的自卑內向,所以她寧可躺在病床上,都不愿意再回來上學!”
班主任有些哽咽,停了下來。聽到這里,所有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班主任繼續說道:“醫生告訴我,魏芳本來沒什么大病,但是她因為長期被大家排斥嘲笑而承擔了巨大的心理壓力,這種壓力已經快將她壓垮了!我是班主任,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也請同學們好好想一想,你們是不是也做錯了?”
班主任說完之后,擦了擦眼角,轉身離開了。平時到了放學就撒開腿向家里跑的我們誰也沒離開座位,每個人都感到了深深的內疚,教室里彌漫著一種壓抑而悲傷的情緒。有些女同學反復看著魏芳那張傷心欲絕的照片,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突然,那個給魏芳起外號的男生猛地站了起來,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個巴掌:“讓你嘴賤!讓你給人家起外號!”他那兩巴掌,就像打在我們所有人臉上一樣,大家的臉都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那一天,我們一直在談論著怎樣才能彌補我們的錯誤,直到商量出了一個可行的辦法,我們才離開了教室。
我們期待魏芳回校上課,并利用課余時間緊鑼密鼓地忙活了起來。魏芳出院那天,我們已經提前向她媽媽要來了魏芳所有的畫,我們將這些她親手畫的畫貼滿了教室,這一天她就是我們班里最閃亮的明星。
過了一會兒,魏芳回來了。當她看到教室里貼滿自己的畫時,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們的心意。而當她轉身看見黑板上用碩大的字體寫著的幾個字的時候,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洶涌而下。
黑板上寫著:對不起!
魏芳捂著臉,哭著向我們一遍又一遍地說著謝謝,我們也哭著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說對不起。到后來,教室里哭成了一片,而我卻清楚地感覺到心里某些沉重的東西在哭聲中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沉重的東西就是年少的自私、傲慢和不懂得關愛他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魏芳的成績有所進步,整個人變得陽光快樂了起來,也交了很多好朋友。
為了幫助魏芳減肥,她接受了我的提議,每天早晨和我一起晨跑。很多同學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也紛紛加入到了晨跑的隊伍,我知道他們是想陪伴魏芳一起跑出健康,跑出美好的未來。
我們陪著魏芳,一起跑向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