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風如你

云寬

作者有話說：

稿子第一次上《花火》，我非常開心，也非常感謝有耐心的叉叉帶我過稿。這個故事最初的靈感來自于朋友的一小段親身經歷。當然真實的生活遠比故事復雜，但我還是給了男主和女主一個甜蜜的結局，希望你們會喜歡，并找到那個擾亂你心跳的人。我會加油寫更好看的故事出來，以后還請多多指教！

她如他所愿離開了他的世界，可是，他的世界、他的心，無法恢復到從前的平靜了。

<1>

對于江翩翩來說，進入大學后第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是“迎新杯”籃球賽。

江翩翩小時候最喜歡的漫畫就是《灌籃高手》，里面承載著主角夢想的籃球，讓她平凡無奇的生活也變得熱血和閃閃發光起來。如今一提起和籃球相關的事情，還是會在她心底勾起一絲不一樣的情愫。她自然不會錯過。

距離比賽還有一個小時，但觀眾席早已坐滿，江翩翩和舍友阿和只好站在場邊。這也難怪，每年CUBA（中國大學生籃球聯賽）的賽場上，C大籃球隊都叱咤風云，歷史最差成績也是全國季軍。為了一睹籃球隊的風采，幾乎全校學生都來觀看“迎新杯”籃球賽了。

“我們學校的籃球隊真的這么厲害？”阿和挽著她的手臂，將信將疑地問。

“那當然，特別是隊長宮懌林，簡直是打籃球的天才，很多女生暗戀他。”江翩翩大方地分享著打聽來的情報，在這方面，她從來不會出錯，這是一名曾經的“追星”少女的自我修養。

初中時，許多當紅的明星江翩翩都迷戀過。拉票、買專輯、支持電影作品一類的事情自然不必說，接機、送機等也是她常干的事，她甚至時常把偶像們的事跡寫進作文里，而后一筆一畫地寫下結尾：“我固然是做不成太陽的，但希望有一天我能成為天邊的一顆星，用微弱但永不滅的光芒照亮某個人的黑夜。”

高中以后，學業慢慢加重，她才漸漸不再追星。

很快運動員和裁判員便入場，走在隊伍前頭的就是隊長宮懌林。江翩翩激動地捅了捅阿和的手肘，示意她看過去。

只見宮懌林穿著黑白色的球衣，露出手臂和長長的小腿，隔著遠遠的距離仍能隱約瞧見他胳膊和腿上流暢的肌肉線條。在他緩緩走向場中央的過程中，不時有大膽的女生高喊他的名字，他都不為所動，并不轉頭看哪怕一眼。

比賽正式開始。

宮懌林并沒有刻意出風頭，但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而每一次他得分，更是會引來全場歡呼。

他配合隊友給隊友傳球。他帶球轉身、過人，看準時機果斷投籃。他輕輕一躍，手腕干脆利落地向下扣，籃球便在空中畫出一道漂亮的弧，準確地落入籃筐。

這令江翩翩驀地想起《灌籃高手》里的流川楓，沉默冰冷，驕傲自信，和那些吊兒郎當的男生一點兒都不一樣。

她不免兩眼放光，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跟著周圍的女生一起尖叫、鼓掌，大聲喊著宮懌林的名字。

從此江翩翩就成了宮懌林的“頭號粉絲”。

<2>

江翩翩做的第一件事是了解宮懌林這個人。

兩天時間，她已經知道了宮懌林喜歡甜食但討厭蜂蜜、喜歡打破規則但討厭一切不受他控制的事物。但很可惜，有關他戀愛的八卦少之又少，他甚至都沒有暗戀過哪一個女生。

越是深入了解，江翩翩便越是覺得宮懌林可愛——不是像小兔子一樣的可愛，而是因為不同于一般男生而給人的可愛的感覺。

江翩翩抱著手機癡癡地笑。她想，什么時候能再看一場宮懌林的籃球賽呢？

這之后，為了和宮懌林多一些見面和接觸的機會，江翩翩積極報名了校籃球隊。招新的傳單上寫著女生至少要一米七，可江翩翩只有一米六七。想了想，她穿了一雙內增高的鞋去參加選拔。

可她沒想到，到場的女生最矮的也有一米七五，更何況現場還要考最基本的運球和投籃。而她十八年來連籃球都沒有怎么摸過，最后毫不意外地沒有進入籃球隊。

江翩翩可不會輕易放棄。

她立刻報名了籃球寶貝的選拔。如果不能和宮懌林一起打球，那能在場邊為他加油助威也是好的。

她笑意盈盈地站在面試官學姐的跟前，學姐滿意地點著頭：“身材高挑，笑容甜美，不錯。”

江翩翩心中得意，滿以為這次一定可以留下，誰知下一秒學姐說：“你跟旁邊這位學姐走，她會教你幾個動作測試你的肢體協調性。”

江翩翩兩眼一黑。

那天直到吃晚飯的時間，江翩翩都沒能學會那幾個動作，勉強跳下來，身體又僵硬又不美觀，像只提線木偶。

江翩翩沮喪地朝寢室走著，月亮掛在淡藍的天空中，沉默地注視著她濃郁的悲傷和不甘。

“同學，校報招新，有興趣的話來看看吧。”一個女生說著，塞了一張傳單過來。

江翩翩正傷心著，看都不看一眼傳單上的內容，徑直從女生身邊走過。走出去幾十米，她腦中突然靈光一現，便又飛速地折回來，熱切地看著發傳單的女生，問道：“如果加入校報的話，是不是就有機會采訪籃球隊了？”

“有可能哦。”

這可真是柳暗花明，幾乎是立刻，江翩翩脫口而出：“我要報名！”

這一次，她憑借著出色的文筆順利通過選拔，成了校報的記者。如此一來，她便能以“跟蹤采訪”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宮懌林的旁邊了。

<3>

九月初秋，淡藍的天上散落著幾片云，陽光仍是明晃晃的，照得人睜不開眼。江翩翩穿了一條灰色的衛褲，上面一件寬松的明黃色T恤，長長的頭發扎成馬尾。她正坐在一棵桂花樹下等著上體育課。

這學期的體育課，她選了初級籃球，因為宮懌林是這門課的助教。

上課鈴響，宮懌林跟在體育老師后面走了過來。江翩翩一眼就看見他今天也穿了一件黃色T恤和灰色衛褲，乍一看和自己身上的衣服竟有幾分像情侶裝。

沒來由地，江翩翩的心撲通撲通地快跳了好幾下，如同裝了一只不安分的兔子。她將手放在胸口輕輕揉了揉，才慢慢平靜下來。

這節課要學習的是傳球。老師讓大家兩兩一組，搭檔練習。

江翩翩記得班上有三十一個人，她在分組的時候悄悄往后退了退躲在角落里，等到分完組才出來。她將手臂高高地舉過頭頂，大聲道：“老師，我沒有搭檔了。”她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無辜相。

聞言，宮懌林走到她的面前，看著她的眼睛說：“我和你一組。”

班上其他女生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羨慕又嫉妒，那可是宮懌林啊。周圍傳來一片竊竊私語，夾雜著不甘的唏噓聲。

“謝謝學長。”江翩翩一臉乖巧，心中早已如同有一千只蝴蝶振翅飛過。

第一個傳球方法是雙手胸前傳球。宮懌林站在人群中央，一邊示范，一邊詳細講解動作要領：“注意！所有的傳球都是要用手指來完成的，而不是手掌，持球的時候盡量把手指張開，手心空出。”

宮懌林的臉上滿是認真的表情，他牢牢地將球持著放在胸前，握著球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白皙，陽光落在上面看起來通透如玉。

“下面開始小組練習。”

宮懌林拿著籃球再度走到江翩翩的面前，把球拋給她，開始配合她練習傳球。

方才宮懌林講解動作要領時，江翩翩一直在盯著他的手和臉看了，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說什么，這會兒正不得要領，吃力得很。

本是靜止傳球，但她重心不穩，根本接不住宮懌林那種力道的傳球，前前后后地跑動著，生生地練成了行進間傳球。

宮懌林耐著性子，又給她講了一遍動作要領，她用力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但下一秒，她仍然歪扭著身體接到宮懌林的傳球，再條件反射地將球扔出去，如同扔一只嚇人的怪物。

砰！一聲悶響。

籃球砸在宮懌林的額角上，又落在地上，彈跳著離得遠了。

江翩翩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方才心上有蝴蝶飛過的地方翻涌起巨大的波浪。她慌忙地跑過去，只見宮懌林的額頭上已經腫起了一個大大的包，紅紅的，格外突兀。

一時間，大家都有點不知所措，許多女生圍上來表示關切，同時用譴責的目光瞪著江翩翩。

江翩翩難免自責，一邊心疼宮懌林，一邊擔憂自己這下肯定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有些語無倫次地說：“對不起，學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宮懌林眉頭都不皺一下，瞥了江翩翩一眼，她緊張得耳朵通紅，像小白兔的耳朵一樣。

他淡淡地回答江翩翩的問題：“沒關系，不疼。”

“真的嗎？”江翩翩小心翼翼地確認。

“嗯。”宮懌林俯身撿起籃球，看向旁邊的女生，“這里沒事了，其他人可以繼續練習，下課前我會來檢查。”

江翩翩舒了一口氣，突然又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等等，其他人？

“至于你，”果然宮懌林轉過身來面對她，“下盤不穩，傳球綿軟無力，你先去操場上跑五圈再回來。”

<4>

自此以后，宮懌林就成了江翩翩的“私人籃球教練”。每節課前，他都會讓江翩翩先去操場跑五圈才來練習。

秋風吹著大片的云彩飄過天空，擋住太陽，光線明明滅滅。江翩翩一邊氣喘吁吁地跑圈，一邊暗自腹誹，也沒人告訴她宮懌林這么記仇和腹黑啊。

尤其是當她喘著粗氣、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回到籃球場上時，她仿佛看見宮懌林臉上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這樣的“偶像”太可怕了，她想“脫粉”了。但她漸漸發現，宮懌林的訓練讓她在傳球時的確穩當了許多，心中的那一絲不滿便在瞬間一掃而空。

他們偶爾在食堂或教學樓遇見，不再是江翩翩一個人同他打招呼，叫他“學長”，他也開始微微點頭作為回應。

江翩翩雀躍不已，不知道這算不算“不打不相識”。

十月底，體育課的助教突然換了人。原來宮懌林下個月要去進行封閉訓練，為參加明年的CUBA比賽做準備。

新助教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他對待女生溫柔、有禮貌，指導傳球動作時極有耐心，也從來沒讓江翩翩去跑過圈。可是，江翩翩就是高興不起來。

她腦海里滿是宮懌林指導動作時冷淡平靜的聲線和掌控籃球時的自如，他拿著籃球的樣子真的太迷人了，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像是為籃球而生。

還是宮懌林好。她這樣想著，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

隔天，江翩翩就跑去找校報的社長，跟她申請采訪籃球隊隊長。

“宮懌林學長都大四了，他可是CUBA的明星球員，不就應該采訪他嗎？”

學姐為難地看著她：“但是下個月是校慶，下下個月有名人講壇，采訪內容已經提前定好了，不能變的。”

江翩翩只好垂頭喪氣地回了寢室。

不過，對于樂天派和鬼點子多的江翩翩來說，這根本算不得什么難事。很快，她便決定去宮懌林封閉訓練的地方找他。

江翩翩本打算這周末就去的，可報社又安排她去采訪優秀的校友，她推托不過，只好把去找宮懌林的計劃往后拖。

就這樣，好不容易挨過半個月見不到宮懌林的日子，江翩翩周六一大早就出發了。她打聽到封閉訓練的地方在城郊一所中學，學校早在幾年前搬遷，舊址一直未拆，慢慢變成了籃球訓練的地方。

江翩翩跟著導航一路找來，卻見校門口有保安看守，還放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非訓練人員禁止入內”。

她想了想，沿著學校紅色的圍墻一路走，繞到后方宿舍樓的區域，打算從這里翻墻進入。圍墻高約兩米，她給自己打了打氣，后退一段距離，加速助跑，起跳，雙手緊緊地攀住墻頭，腳蹬著墻面，腰上用力，一點一點地爬了上去。她看著腳下離自己兩米的地面，深呼吸一口氣，跳了下來。

咚的一聲悶響，江翩翩的腳板被震得傳來隱隱的痛感，右腳的腳腕也有一點扭傷。

江翩翩輕輕地轉動著腳腕，傷勢并不嚴重，活動一下筋骨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但她并不知道宮懌林住在哪一個房間，她也沒有宮懌林的手機號碼。不過，她就算有，他應該也會趕她走吧。

江翩翩便在宿舍樓下找了一個較為隱蔽的角落守著。她的旁邊是一棵高大的銀杏樹，陽光從葉片的罅隙間落下來，落在滿地金黃的葉子上，閃閃發著光。

此情此景令江翩翩想起了她初中的時候。那次她聽說有劇組在她家旁邊的一所大學取景拍攝，她便在放學后去學校轉一會兒，盼望著和某個明星偶遇，然而一次都沒有碰見過。

不知道今天她的運氣會不會好一點。

她正這樣想著，遠處傳來說話的聲音。待對方慢慢走近，她清楚地看到左邊靠近她的位置的人正是宮懌林。

而宮懌林不經意地一扭頭，正好看到江翩翩貓著腰從草叢中走出來，頭發上還落了一片銀杏葉。

<5>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還是宮懌林的同伴先打破了沉默。

他笑著向江翩翩打招呼：“是學妹呀，我叫沈默。”

江翩翩認得他，他是籃球隊的中鋒，總能看見他和宮懌林一起，只是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她禮貌地回應著打招呼。

“我好像忘記給熱水壺斷電了，我先上去啦，你們聊。”

“好，學長再見。”

沈默走后，又剩下江翩翩和宮懌林兩個人四目相對。江翩翩轉了轉眼珠，拉開外套的拉鏈，從懷里掏出一個裝得鼓鼓的塑料袋，走到宮懌林跟前遞給他。

“給你買的糖炒栗子，還熱著呢。”她的頭頂堪堪到宮懌林的下巴，和他說話時，總要微微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宮懌林略略低頭，看到袋子里的糖炒栗子散發出熱氣，給塑料袋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霧。他心中疑惑，卻沒有多問，伸手接過了江翩翩的好意。

“謝謝你。”

江翩翩嘿嘿地笑，自己回答著：“報社要我做你的專訪，我聽說你在這里進行封閉訓練，就過來找你了。”

“我晚上還要訓練，可能沒有時間。”

“沒關系，我就在這里等你，你晚上訓練結束，我再采訪也不遲。”

宮懌林沉吟：“那你住哪里？”

“啊？”

“晚上訓練結束是九點，采訪完至少也是夜里十點了，但是，這附近沒有一家賓館。”宮懌林看著江翩翩認真道。

這個問題，江翩翩的確沒有想過，可要是不采訪，現在就走，那她不就露餡兒了嗎？！她正遲疑，宮懌林已經替她做了決定：“今晚你先住我屋里吧，我和沈默睡。”

有一瞬間，江翩翩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可宮懌林的確走到門口又停下來等她跟上去。她便在突如其來的幸福中暈暈乎乎地跟著宮懌林上了樓。

晚上，宮懌林去訓練前，叮囑江翩翩：“你就在這里待著，哪兒都不要去。”

江翩翩乖巧地點著頭。

“這包栗子留給你，無聊的時候吃。”臨出門時，宮懌林補充說，“不要全部吃完。”

江翩翩撲哧一聲笑出來，又一次覺得宮懌林有一種一本正經的可愛。

她環顧著不大的寢室，床上、桌子上、地面上都干凈整潔，除了幾件必要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再無多余的物品。因為她來得突然，宮懌林還特地去找其他人借，才拼湊出一套新的毛巾、牙刷等用具。

這棟樓離籃球場很遠，除了對面的樓和外面荒涼的馬路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到。沒一會兒，江翩翩就躺在宮懌林的床上睡著了。他的枕頭又軟又舒服，實在是太好睡了。

夜里九點，宮懌林結束晚上的訓練回到寢室，敲了很久的門，都不見人來開。他以為江翩翩悄悄地走了，疑惑地推門，門卻沒有上鎖。

他一進屋，就見江翩翩連被子都沒蓋，在他的床上正睡得香。他走上前，輕手輕腳地替她蓋好被子，關了燈去隔壁屋找沈默了。

<6>

然而，第二天，江翩翩還是被教練抓了個正著。

因為再在這里逗留也無事可做，又見不到宮懌林，江翩翩便想著早點趕回學校。她挑了個大家正在訓練、臨近中午的時間出了寢室，可誰能想到，偏偏就在宿舍樓下撞見了回寢室的教練。

教練大發雷霆，召集了所有人員，當然也包括江翩翩，在操場上集合，質問是誰帶她進來的。

“沒有人帶我進來，是我自己翻墻進來的。”

“你自己來這里干什么？”教練顯然不相信她的話。

“我……”江翩翩支支吾吾著，是啊，一所廢棄的學校，她來這里干什么呢？

這個時候，隊伍里有人說話了：“教練，是我讓她進來的。”這冷淡平靜的聲音，是宮懌林的。

教練正要發火，江翩翩急了，她怎么會讓自己的偶像當自己的替罪羊呢，于是急急地說：“我是校報的記者，是社長讓我來采訪的。”

“那你怎么不直接來找我，跟我說清楚，偷偷摸摸干什么？！還翻墻？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么這么野啊。”

“就算你是來采訪，未經同意私自進來，也違反了封閉訓練的規定。你不是球隊的人，我管不了你，但是，我會告訴你們的指導老師的。至于你——”教練收回目光，看向宮懌林，“接下來兩個星期的衛生都交給你負責，另外每天再加跑十圈。”

“解散！”

眾人散去，江翩翩哭喪著臉，淚水盈盈地看著宮懌林，不停地給他道歉：“對不起，學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這個時間教練會突然回寢室。不然，我替你跑圈吧，你千萬不要生我的氣啊。”

宮懌林瞥了她一眼，輕飄飄地說：“好啊，那你去跑吧。”

原本江翩翩只是客氣一下，沒想到他真的會讓她去跑，聞言驚得打了個嗝，卻又騎虎難下，只得邊哭邊跑。

但她只跑了一圈，宮懌林便看不下去了。

他跑上來，有點兇狠地對江翩翩說：“別跑了，你是傻子嗎？這么笨，以后就別來給我惹麻煩了好嗎？”

江翩翩即刻止住眼淚，呆愣了一下，盯著他跑遠的背影發愣，不是他讓她跑的嗎？

還有剛剛，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臉上出現了不一樣的表情，她看見他皺了皺眉，是因為討厭她、嫌棄她吧。

她又想起初中的時候，有一次去參加粉絲見面會，她精心準備了禮物上臺送給自己的偶像，可是因為太激動，腳下被皺起來的紅毯絆了一下，險些將禮物砸在偶像的臉上。

對啊，她一直這么笨手笨腳的，不是用籃球砸到宮懌林，就是害他被處罰，換了是她也不會喜歡這個總給自己添麻煩的人吧。

這樣想著，江翩翩擦掉眼角的淚，轉身默默地離開了。這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她和宮懌林都沒有再見過面，她只偶爾在走廊上遇見他和沈默，匆匆打個招呼便低頭走過。

寒假的時候，CUBA決賽在北京舉行。江翩翩掙扎了很久，還是敵不過想要看宮懌林在球場上驕傲自信、叱咤風云的模樣的心，買了票去觀賽。

她沒有告訴宮懌林她來了，因為怕他不想見到她，只一個人淹沒在茫茫的觀眾中，如同浩瀚夜空中的一顆星，默默地注視著群星中央皎潔的月亮。

和“迎新杯”那日一樣，江翩翩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跟著周圍的女生一起尖叫、鼓掌，大聲喊著宮懌林的名字。

只是，這些，宮懌林統統不知道。

<7>

那次比賽，宮懌林在最后一秒鐘投進了一個三分球，反超對方球隊一分，使球隊奪得了冠軍，而他本人也成了全場的英雄。

所有人都沖向場中央，把宮懌林抬起來高高地拋起。在這場盛大的歡樂中，江翩翩一個人離開了球場。

后來，寒假結束，開學回到學校，江翩翩就被校報的社長叫過去。學姐對江翩翩說：“你去采訪一下宮懌林吧，他帶領籃球隊獲得今年CUBA的冠軍，很有話題性。”

“啊？”這一次為難的變成了江翩翩。

“‘啊什么，你之前不是一直想采訪他嗎，現在可以采訪了，快點去吧，等他畢業了就晚了。”

江翩翩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和宮懌林現在的關系，只得接受了這個任務。

掙扎了幾天，江翩翩決定先聯系沈默，一來多了解一下隊友眼中的宮懌林，好做采訪大綱，二來也可以先探探口風。

沈默非常熱情地約她在咖啡館見面，他很配合地回答了她的問題，然而在她問到宮懌林最近在忙些什么的問題時，他的話卻有些曖昧不明。

“他啊，他最近閑得很，就盼著有人約他出去看看電影、聊聊人生什么的，學妹，你要采訪，可要抓緊機會哦，不然，等他畢業就來不及了。”沈默沖江翩翩眨眨眼。

江翩翩聽得一頭霧水，不過，聽起來，他并沒有不愿意見她的意思。

于是，經過一番采訪準備，江翩翩鼓起勇氣給宮懌林打了電話，約他第二天下午在奶茶店見面，宮懌林欣然答應。

翌日，江翩翩提前來到奶茶店等候，還給宮懌林點了一杯他最喜歡的紅豆奶綠。宮懌林推門進來時，紅豆奶綠也剛剛被端上來。

不知道為什么，江翩翩突然覺得這杯紅豆奶綠像是一種討好一般。

為了掩飾窘迫，她用力扯出一個微笑，和宮懌林打招呼，宮懌林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微微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整個采訪過程倒是還算順利，宮懌林很配合，同江翩翩一問一答，來來往往，很快就結束了。然后，兩個人便面對面地坐著，沉默地喝奶茶，店里非常安靜，只有輕柔的音樂聲飄蕩著。

宮懌林突然問江翩翩：“你喜歡我嗎？”

江翩翩嚇了一跳，被一口奶茶嗆得劇烈地咳嗽起來。這個人是怎么回事啊，有誰會這樣問一個女孩子這種問題啊？！

宮懌林瞥她一眼：“不是嗎？沈默是這么跟我說的。”

“當然不是了，我怎么可能喜歡你。”江翩翩咬著奶茶的吸管，并不去看宮懌林的眼睛，不知是因為不屑，還是不敢，“你頂多是我的偶像而已。”

為了避免再次出現令人尷尬的話題，江翩翩收起筆記本，站起身和宮懌林道別，先行離開了奶茶店。

<8>

江翩翩喜歡宮懌林嗎？

她當然喜歡，他籃球打得那么好，她是他的球迷，怎么會不喜歡。

可是女生江翩翩喜歡男生宮懌林嗎？

江翩翩不知道，或者應該說，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在初入大學時，她的確也曾暗暗期待過能談一場青澀美好的戀愛，可是，坦白說，她并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歡一個人。

她問舍友阿和，阿和說：“如果你時時刻刻想著某個人，見到他就會覺得很開心，為了他心甘情愿做任何事，那這就是喜歡。”

此刻，她把自己藏進被窩里，想讓自己忘了宮懌林說過的話，可越是這樣，越是忘不了。那些話反復在她的腦袋里回響，他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清晰得歷歷在目。

這么說來，她喜歡宮懌林嗎？可是，她以前追星的時候也是這樣對待偶像的呀。

她想不明白，于是決定在想明白以前都不再去見宮懌林了。

有一天，有個男生約江翩翩見面，他一臉羞澀地向她表白，緊張得一直去扶鼻梁上的眼鏡框。傾訴完他的愛慕之情，最后，他問：“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江翩翩拒絕了，還有些心不在焉的。男生問她為什么，她隨口就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這是她拒絕別人時一貫的借口。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在她說出“有喜歡的人”這幾個字的時候，她的腦海里竟然浮現出宮懌林的臉。

難道她真的喜歡上宮懌林了？

她的這個想法把自己嚇了一跳，丟掉手中的奶茶，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逃離了咖啡館。

不論江翩翩有多抗拒見到宮懌林，她終究逃不過要再見他一面的命運。

她之前答應了宮懌林，會把刊登了他的采訪的報紙親自給他送過去，掙扎了幾天還是聯系了他。

原本江翩翩打算送完報紙就跑，可是宮懌林叫住她，說自己也有東西要送給她。她心中疑惑，不過節，也不過生日，會是什么呢？她猜不出。

江翩翩接過紙袋，打開，里面是一件嶄新的紅色球衣。她更加不明所以。

“上次封閉訓練，你說我的球衣很好看，所以送給你了。”

江翩翩雖然欣喜，可仍是不解，為什么他突然要把這件衣服送給她呢？是代表原諒她了？她把球衣拿在手中，湊上去聞了聞，有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軟軟的，就像被人抱著一樣。

“你最近都不怎么找我了。”宮懌林埋怨，語氣里竟然有一絲撒嬌的味道，“你真的不喜歡我嗎？”

猝不及防再次被問到這個問題，江翩翩滿臉窘迫，不知如何是好。為了緩解尷尬，她反擊回去：“你怎么老是問我這個問題啊，難不成你喜歡我嗎？”

她原以為對方斷然不會說喜歡，萬萬沒想到，宮懌林一臉認真地坦白：“沈默說，喜歡一個人就會特別渴望見到她，會擔心她受到傷害，也會因為她開心而開心。”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喜歡你。”

江翩翩只覺得自己的臉就快要燒起來了。

宮懌林自顧自地說下去：“在你出現之前，我的世界是平衡而安靜的，但你的出現打破了這種平衡，我好不容易適應了你的存在，現在如果你離開的話，我的世界又會雞飛狗跳一團亂，我不想再陷入這種狀況了。江翩翩……”

后頭的話，宮懌林沒有機會說了，因為江翩翩跳起來，摟著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嘴唇。

阿和說，如果你面對一個人會臉紅心跳，那你就是喜歡上了他。

<9>

回想起來，宮懌林第一次真正注意到江翩翩，是在她穿黃色T恤上體育課的那天。明黃色襯得她眉眼動人，仿佛從桂花樹上跌落下來的花仙子，又仿佛秋日里常見的黃色蝴蝶翩翩飛過他的心頭。

他看見她在分組時偷偷躲了起來，沒有拆穿她，是因為他心里竟然有一絲希望和她一組。只是，沒想到她運動神經那么不發達，一下子砸到了他的頭。他不喜歡不受自己掌控的事情，所以有些生氣，便罰她每節課都去跑圈，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他心里知道，她是第一個在他受傷時給了他一支藥膏的人，而旁人都只是無關痛癢地問一句罷了。因此，他擠出藥膏抹上額角時，心里非但沒有生氣和不耐煩，反倒溢出絲絲的甜。

后來，他去郊區訓練，有半個月沒有見到她，心里一直空落落的。

直到江翩翩突然出現在宿舍樓下，還給他帶了他喜歡的糖炒栗子，他不知道有多高興。

或許是被喜悅沖昏了頭腦，他竟然將她留了下來。于是第二天事情又超出了他的控制，他被教練處罰了。

他世界里的平衡再次被打破，埋怨她為什么要來擾亂他的心緒，一時煩躁才說出讓她去跑圈的話。當看到她真的傻傻地去跑了，他如何忍心，便自相矛盾地把她趕走了。

然而，誰能想到她從此再也不聯系他了呢。

她如他所愿，離開了他的世界，可是，他的世界、他的心，無法恢復到從前的平靜了。

在她疏遠他的這段日子里，他才想明白，感情就是一件意料之外、不受控制的事情，如同你遇見那個人時，那個人便擾亂了你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