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墨

5月30日,特朗普在推特上放出一顆重磅“炸彈”:將從6月10日起,對所有墨西哥輸美商品加征5%的關稅,直到非法移民問題不再通過墨西哥進入美國。他還說,關稅還可能逐步提高,直到非法移民問題得到解決,屆時將取消關稅。
稍有國際常識的人第一反應會是:說好的美墨加貿易協議呢?這份協議雖然還沒有獲得議會通過,但已經白紙黑字地簽署了啊。貿易協議的核心原則不就是避免單方面施加關稅嗎?此外,以正常的邏輯來看,墨西哥去年超過中國和加拿大,成了美國最大的雙邊貿易國。特朗普這樣對墨西哥下狠手,美國能毫發無損?
正常的邏輯不管用,“情緒”才是重點。觸發特朗普發出這條推特的是最近美墨邊境發生的一件事,即美國邊境巡邏人員逮捕了有史以來最大一批非法移民(1063人)。這兩者之間的聯系無需置疑,因為這不僅是特朗普的套路,也契合美國如今的政治現實。
2016年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后,學術界的一個基本判斷是“部落主義”在美國政治中崛起。而部落主義反映到內政外交層面,就是基于恐懼而做決策—情緒化的決策。沒人會懷疑,正常的邏輯很難解釋和預判特朗普的政策。
美國韋恩州立大學神經科學教授阿拉什·賈瓦巴克特,在今年3月的《恐懼的政治:它使如何操縱我們走向部落主義的》一文中寫道,來自文化神經學的證據表明,我們的大腦,甚至會在無意識的層面上,對看起來來自其他種族或文化的人的觀點作出不一樣的反應。
他進而寫道,在部落層面,人更情緒化,結果也就更不講邏輯。“我們在害怕的時候,也會退回到部落主義,這也是一個進化優勢,能夠產生群體凝聚力,并幫助我們為生存而與其他部落斗爭。”
“恐懼政治”大行其道時,即便有不同的觀點,也會選擇自我屏蔽。其結果就是,美國理性、邏輯的聲音被邊緣化了。
恐懼是人的天性,除非你是受過特殊訓練的特殊人群。而恐懼最直接,同時也最強大的一個功能,就是“繞過邏輯”。用英國學者弗蘭克·富里迪的話說,在政治上,恐懼能強化“沒有選擇”的觀念。他在1990年代撰寫《恐懼的政治》一書中寫道,進步主義者往往忽視恐懼的因素,他們總是訴諸邏輯,設想如果人們知道所有的真相就會采取相應的行動,但理性的辯論在這個節骨眼上根本不能發揮最大的效力。
希拉里就是這樣敗給特朗普的。2016年的選戰中,她在推銷有邏輯的政策,特朗普卻在販賣不講邏輯的恐懼。希拉里的競選網站上,關于政策綱領的論述多達38頁,洋洋灑灑12萬多字。特朗普的政策闡述只有7條,全文不到1萬字,而且里面還有很多“恐懼”。
特朗普入主白宮后,從出臺禁穆令、修邊境墻到打貿易戰,那一項政策背后不是基于恐懼?一方面通過展示和放大恐懼,爭取美國選民對其政策的支持,另一方面以恐嚇手段施壓其他國家,以期達到自己的外交目的。
某種程度上說,特朗普情緒化決策的底氣,來自美國選民的恐懼。“恐懼政治”大行其道時,即便有不同的觀點,也會選擇自我屏蔽。其結果就是,美國理性、邏輯的聲音被邊緣化了。
弗蘭克·富里迪認為,“恐懼代表了一種團結的工具,這不僅意味著對當下形勢的適應,它還代表了一種要令其永存下去的要求。從這個觀點出發,恐嚇公眾被當作一種有公民責任感的行為。”他這個觀點是在1990年代提出的,難道不是對如今特朗普“恐嚇術”的精辟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