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表：2018（組詩）

何小竹

現在是中午12點

我準備睡一覺

看能不能做成一個夢

我知道只要睡著了

一般都是可以做成一個夢的

只是未必是我想要的

那個夢

大 鳥

一覺醒來就看見

很大的鳥成群結隊地

在我的窗前

飛過來，又飛過去

在這個小區住了已經有十多年了

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大

這么多的鳥

剛好又是出了太陽

這樣的情景感覺很奇怪，很陌生

還有幾分恐懼

早晨醒來有感

我再也不能爬高

去修剪梅樹和柚子樹的枝條了

也不能彎腰去拔桃樹底下的

雜草。骨折令我開啟另一種生活

遲緩的，謹慎的，無可奈何

好像從這時起才真正進入中年

何多發來短信說，你還年輕

我回復說，今年就五十五歲了

何多說，還是年輕

那我收回之前那一瞬間的傷感

不再將爬高與彎腰

當成一件多么必要的事情

相比于

喝茶的時候，聊天的時候

無所事事或手足無措的時候

寫詩、打游戲、看影碟的時候

相比于喝酒，我更喜歡抽煙

相比于成群結隊，我更喜歡

幽暗之中的獨處

找水喝

半夜，做了個夢

做到一半就中斷了

于是走出臥室到客廳找水喝

端起水杯的時候

半個夢又丟掉了一半

還有一半搖搖晃晃地跟著我

等我喝完這杯水

剩下的這一星半點

也不見了

我就想，那是不是一個

與缺水有關的夢呢

不然我不會中途就這樣

從夢中走出來

找水喝

甜 品

主要但不限于蛋糕

因為還有湯圓，麻園，馬打滾

冰粉，涼蝦，薩其馬和老婆餅

不勝枚舉，甜到發亮。亮，既是形容詞

也是動詞，比如：把我亮倒了

甜水面算不算？也算，當然算

我也同意你的看法，嗜甜的人

心眼都壞不到哪里去

兩地書

他開始給她寫信

但她說，是她開始的

在他們見面之前

她就給他寫過信了

是的，他說，我收到了

但真正的兩地書

是在見面之后，見面

之后，他開始

給她寫信

這樣一寫就是十年

見字如面，他說

但還是隔著一層紙

是的，有時會發瘋

她說，有過厭倦

兩地氣候各異

一封信要走很久

有時，一封信追著

一封信走

似乎縮短了距離

但沉默的時候，她說

才真正沒有距離

于是，他沉默良久

說，現在是中午十二點

你那邊也是

不差分毫

醫 院

走廊，大廳

食堂和小賣部

走來走去的

都是穿病號服的人

雖然大家都穿得一樣

但彼此并不搭理

假裝不知道

對方跟自己穿得

一模一樣

一切神秘的事物

不如把煙點上

再說

感覺怎么樣

是不是跟之前想的不一樣

很難過，真的

沒想到會是這樣

但又不是出乎意料

不是那種感覺

雨還在下，要不要

再喝口水

好，我在想

不如翻開一本書

隨便找一句話

就這句，你看，挺好的

“住在一個寫有自己名字的房子里”

確實，一切神秘的事物

都是如此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