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商環境下運用知識產權投訴機制的維權之道

劉曉春 張立祥

近年來，隨著電子商務的飛速發展，電商平臺知識產權的保護問題也逐漸引起人們的關注，為了更好地解決權利人與平臺之間的問題，知識產權投訴機制便應運而生。該機制主要是在“通知刪除”規則基礎上構建的，發源于網絡著作權領域，2019年1月1日起生效的我國《電子商務法》在第四十二條至四十五條規定了適用于電子商務領域的知識產權投訴機制。在存在創新的投訴機制之下，各主體應當如何有效運用這一機制維護自身權益，促進電商平臺營商環境的優化發展？

權利人可以向平臺發出投訴通知

當權利人認為自己的權益受到損害時，其可以向平臺發出投訴通知，要求平臺采取必要的措施；平臺在收到投訴通知后，應當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鏈接等必要措施，同時將投訴通知轉送給被投訴方。該規定又稱為“通知刪除”規則。該規則源于美國《數字千年版權法》（DMCA）的規定，最先被我國的《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所移植，此后又被侵權責任法借鑒。當前，無論是理論界還是實務界都普遍認為，只有當通知滿足一定要件時，平臺才應采取必要的措施。否則，平臺可以對通知置之不理。那么有效通知的要件包括哪些呢？

電子商務法第四十二條規定，通知應當包括侵權的初步證據。我國《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十四條規定，通知應當包括下列內容：（一）權利人的姓名（名稱）、聯系方式和地址；（二）要求刪除或者斷開鏈接的侵權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的名稱和網絡地址；（三）構成侵權的初步證明材料。與此同時，司法實務界也有類似的規定，如《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電子商務侵害知識產權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解答》規定，通知應當包含下列內容：（1）權利人的姓名（名稱）、聯系方式和地址等信息；（2）足以準確定位被控侵權交易信息的具體信息；（3）證明權利歸屬、侵權成立等相關情況的證據材料；（4）權利人對通知的真實性負責的承諾。此外，在實際的司法實務中，法院認為權利人的“有效通知”應當包括被投訴人身份情況、權屬憑證、侵權人網絡地址、侵權事實初步證據等內容。

因此，一個有效的通知應當包括：投訴人的身份信息及證明文件、權屬證明依據、被投訴產品或服務的具體信息、侵權事實的初步證據（如商標或專利功能的比對等）。

發送反通知聲明是平臺商家維護自己權益的主要途徑

當平臺內商家收到平臺轉送的投訴通知后，認為自己不構成侵權時，應如何維權呢？電子商務法規定，被投訴人可以向平臺發出不存在侵權聲明的反通知。但對反通知的規定與《信息網絡傳播保護條例》的規定卻大相徑庭。《信息網絡傳播保護條例》規定，一旦平臺收到了被投訴人的反通知聲明后，應立即恢復被刪除內容或斷開的鏈接。而電子商務法第四十三條規定，只有當投訴人未在規定時間向有關部門投訴或向法院起訴的情況下，平臺才應恢復被刪除的內容或斷開的鏈接，否則，只有等到爭議處理完畢且被投訴人勝訴的情況下，平臺才應終止所采取的措施。

在存在惡意投訴或者不負責任的投訴的情況下，發送反通知聲明是平臺商家維護自己權益的主要途徑。那么，反通知聲明包括什么內容呢？《信息網絡傳播保護條例》第十六條規定，反通知聲明應當包括：（一）服務對象的姓名（名稱）、聯系方式和地址；（二）要求恢復的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的名稱和網絡地址；（三）不構成侵權的初步證明材料。服務對象應當對書面說明的真實性負責。此外，《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電子商務侵害知識產權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解答》規定，反通知應當包含下列內容：（一）網絡賣家的真實姓名（名稱）、聯系方式和地址；（二）足以準確定位交易信息的具體信息；（三）不構成侵權的證明材料；（四）網絡賣家對反通知真實性負責的承諾。網絡賣家發送的反通知不符合上述條件的，視為未發出反通知。

由此可見，有效的反通知聲明除了包含證明侵權的初步證據之外，還應包括以下內容：被投訴人自身真實的身份信息、權屬證明文件或者合法的授權證明或合法的進貨渠道及其他不存在侵權的證明依據等、要求恢復的具體鏈接或被屏蔽的具體內容等以及對反通知聲明真實性負責的承諾等。

電商平臺確認相關的知識產權責任

如果平臺沒有履行好通知刪除規則所規定的義務，就會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接到通知后，應當及時采取必要措施，并將該通知轉送給平臺內的經營者；而在接到平臺內商家的反通知聲明后，應當將反通知聲明轉送給發出通知的知識產權權利人，并告知其可以向有關主管部門投訴或者向人民法院起訴。從上述規定可知，平臺的首要職責就是作為投訴人與被投訴人的溝通渠道，轉達投訴人和被投訴人的通知、聲明。因此，平臺的責任就是對投訴通知和反通知聲明進行審查，對不符合要求的投訴、聲明提出補充修改意見，將其反饋給相對人；同時及時將投訴通知和反通知聲明及時轉送給投訴方或被投訴方。

此外，平臺還應根據法律的規定采取必要的措施，那怎么理解“必要措施”呢。仔細分析電子商務法關于必要措施的規定，不難發現對必要措施的理解包含兩個子問題：第一，平臺有沒有權利決定是否要采取必要措施；第二，平臺能否視具體情況決定所要采的必要措施。

對于這兩個問題，我們可以從《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電子商務侵害知識產權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解答》的規定和司法實務中尋找出相應的答案。如：浙江高院在審理“威海嘉易烤生活家電有限公司訴永康市金仕德工貿有限公司、浙江天貓網絡有限公司侵害發明專利權糾紛案”中認為“天貓公司作為電子商務網絡服務平臺的提供者，基于其公司對于發明專利侵權判斷的主觀能力、侵權投訴勝訴概率以及利益平衡等因素的考量，并不必然要求天貓公司在接受投訴后對被投訴商品立即采取刪除和屏蔽措施，對被訴商品采取的必要措施應當秉承審慎、合理原則，以免損害被投訴人的合法權益。”從某一角度而言，法院無疑是肯定了天貓公司有權決定是否采取以及何時采取必要措施。我們可以初步得出如下結論：原則上，平臺在接到投訴人的有效通知后，應采取刪除、屏蔽或斷開鏈接的方式采取必要措施。但是，在一些特殊情形中，即平臺只要履行適當的注意義務或者基于其已有的技術統計或技術手段就可以對侵權情形做出判斷時，則平臺應當按照審慎、合理的原則決定是否需要采取措施以及決定采取何種程度的措施。

從法律的規定來看，平臺在知道或者應當知道的情形下，應當主動采取必要的措施，否則，即便在收到投訴人通知后才采取措施，也應承擔相應的責任。那么，這里就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即怎么認定平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當前無論是理論界還是實務界大都普遍主張將通知作為認定平臺是否知道涉嫌侵權的標志，即如果平臺在接到投訴通知后，沒有采取必要措施，那么就判定平臺構成本條所規定的明知或應知。當然，這確實是一種可行的做法，但是，如果存在侵權事由過于明顯的情況，平臺就不應坐視不管，而是應當負有一定的審查義務。這就意味著平臺基于特定的標準，負有一定的主動審核義務，這一審核義務根據不同的領域、行業、知識產權種類而有所不同，可以在個案中進行斟酌裁定。

無論權利人還是電商平臺，維權意識不可缺

知識產權投訴機制的確立不僅對知識產權人權利的保護具有重要作用，而且對平臺良性、長久的發展至關重要。那么在知識產權投訴機制的背景之下，平臺和權利人又應如何應對呢？

就知識產權權利人而言，首先，要增強權利保護意識，主動進行權利登記尋求法律保護。如向有關部門申請商標權、專利權的注冊登記，同時，要學會采取權利防御措施，如大白兔的商標權人為維護自身權利，注冊了“小白兔”“大灰兔”“金兔”等商標；其次，要注重對相關文件或證據的保存。如權屬證明依據、涉嫌侵權證據；再次，在利用平臺維權同時，還應積極尋求法律或有關部門的幫助。在認為自己權利受到侵害時，除了向平臺發出有效的投訴通知外，還可以向法院起訴或向有關部門投訴；此外，盡可能地建立專門的維權審查機制，積極對平臺內可能地涉嫌侵權信息進行篩查。最后，當面對惡意投訴時，要敢于同違法行為作斗爭或尋求行業協會的幫助。

那么平臺來說該如何應對？首先，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應當建立知識產權保護規則，為權利人維權提供流暢的制度保障；其次，應設立專門的知識產權審查機制，積極維護權利人的權利；再次，要履行好其作為溝通機制的職能，當投訴人或被投訴人發出的通知、聲明不符合要求時，應一次性告知相對人需要補交的材料及相應要求；此外，平臺應利用自身的技術優勢和信息優勢，積極對平臺內涉嫌知識產權侵權的行為進行審查，主動維護權利人的權利；另外，應秉持謹慎、合理的原則采取必要措施，同時在權利人的知識產權訴訟中，平臺應積極履行協助義務。最后，平臺要加強與知識產權主管機關的合作與信息共享，積極為知識產權制度的完善建言獻策。

要形成保護知識產權的良好氛圍需要社會共治。自主創新意識的培養是知識產權創造的泉源，社會誠信機制的建立是維護知識產權的有力支撐，只有發揮好這二者的作用，才能促進權利人、平臺和消費者的共贏。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互聯網法治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