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雪
晨起,去集市買菜,鮮綠的白菜和綠腦白身的大蔥擠滿了市場,才覺得秋菜上市了。
目光被一賣蔥的小攤吸引,夫妻倆四十左右的年紀,蓬頭垢面,面色黑黃,想是終日苦累又起早趕市的緣故。他們面前的大蔥一捆捆的整齊地碼放,嫩白的蔥白,嬌綠的蔥葉,甚是喜人。
駐足選定了一捆大蔥,議定了價格:每捆15元。遂掏出20元紙幣遞與對方。男人有些木訥,女人眼明手快地接過錢塞入腰包,一雙沾滿泥垢有些龜裂的手在腰包里翻找了半天,拿出四枚硬幣遞給我說,就找到了四元零錢,差你一元,行不?
女人腰包是系在腰上的那種小包,小,底兒卻深,看不出她包里到底有沒有硬幣了。心里就覺得女人是在玩小小的心計了,淡淡一笑,拎了蔥前走幾步裝到車后備箱里。心里多少覺得夫妻倆不按說的價格耍小伎倆不爽。
扣上后備箱蓋的時候,女人卻急急地跑來,遞給我一枚硬幣,亮閃閃的硬幣和她黝黑的手形成了鮮明對比。那一刻,我倒因為自己心里小看了人家有些羞愧,連說:算了、算了吧。女人笑了下,露出一口白牙說:不好意思,我和別人借了一塊錢。說完,把錢塞到我的手里,轉身快步走了。
恍惚間我想到了自己三十多年前的一些賣菜經歷。那是秋菜上市的時候,我用手推車拉一車白菜,幾百斤,走大約十幾里路進城,汗流浹背地把菜車停在馬路邊,等著城里人相看。遇到運氣好的時候,下午兩三點鐘就能把一車菜賣了,揣了幾十元拉著空車樂顛顛往家走。遇到運氣不好的時候,一車菜能賣到天擦黑,這時候會有“揀漏”的人來買菜,使勁壓價不說,還得把菜給抱到院里或者抱到樓上,碼放整齊了,收拾了掉在地上的菜葉,饑腸轆轆地拉著空車往回走,雖然身上被汗水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冷冰冰的,但是菜總算賣出去了,如釋重負。
那時候賣菜,常常會遇到買家殺價或者少給個幾元錢的事,卻又無可奈何。
如今這個女子,不,這一對兒蓬頭垢面的夫妻,遠不是我想的那樣想少給我一元錢,我是真的錯怪了人家。
啟動車子的一瞬間,心里有些許感慨。車迎著陽光行駛,太陽的光芒短短長長地照進車里,暖了身體,暖了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