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辭（組詩）

胡世遠

大雪潔白

被父親帶走的那場雪

重新返回時

我站在轉瞬即逝的早晨

掰著指頭

父親離開了三個年頭

我又向前走了三年

相似的場景，透過時間

關照我

冥冥之中，還有比記憶

更脆弱的風

會續上冬鳥的歌聲

踩過緩緩的岸

或者什么都不是

一場雪長時間行走之后

在沒有門檻的安靜里

突然停了下來

蝴蝶

昨夜，看見蝴蝶

紙糊的

有紅蝴蝶白蝴蝶黃蝴蝶藍蝴蝶

無數只蝴蝶，和童年

一起飛

突然羨慕別人

眼下父親還活著

我驚雷似的大喊幾聲

醒來后

根本就沒有什么蝴蝶

或許，冥冥之中

我們早已對斷線的風箏

充滿憐憫

又一年

針掉在水泥地上

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萬一要是落入草叢呢

就只能收獲寂靜

又一年，我仿佛捏著

一根針

或許，這只是假象

事實上，這么拼命

壓根就僅僅為了

成為一根針

好在明晃晃的遺忘里

穿過俗世的眼睛

白天鵝

幾千只白天鵝

落在濃江農場的田野

這是北大荒的四月

嬉戲之后

它們飛向天空

因為有翅膀，羽毛光亮

而我，我沒有

那仰望處，我們的目光

仿佛一塊堅硬的石頭

等待祈禱的詞語

一個夢裝扮故事

從明天的領地返回的人

倚靠著晨霧微笑

被羽毛喚醒的人

被重復的晨鐘喚醒的人

在落日抵達之前

我渴望遇見他

寂靜辭

我的陳述，按照成長的軌跡

有泥巴的影子，石磨的滴答聲

還有一頭驢被黑布蒙上眼睛

我的陳述，帶著清澈的語氣

關于霧一般的炊煙

那只比我還小的小鳥

飛上了我們共有的藍天

我常常對著夕陽鞠躬

感恩并接受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你會明白。一個人，一棵奔走的草

在櫻桃樹下掏出誓言

小鳥是小鳥。我是我

也許有一天，我們就互換了角色

立春詞

一朵花抱著花園

一棵草連著歲月

一朵云追趕著萬物

竹籃里裝滿花草和陽光

體內傳來的鋸齒聲

與時間有關

還有什么想說的

邁進春天的門檻之后

眼里出現整個天空

請春風重復一遍

關于種子、露水和想象

我喜歡春紫羅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