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圖形在現代海報設計中的善用與再生

郭振山，于曼麗

（河北工業大學 建筑與藝術設計學院，天津 300401）

人類生活的社會是以群體為主的社會，我們在與自然共處的同時，還需要與人進行溝通交流，以“圖形”為主的溝通方式是超越時空、地域、文化的視覺語言表達。海報作為傳播信息的載體，文化交流的工具，具有獨特的設計風格和表現形式，通過圖形、色彩、文字、構成、形式美等要素強化其視覺感染力，可以快速向大眾傳遞信息內容。

自1980年改革開放以來，現代設計的概念進入中國，近三十多年來我國現代視覺設計呈跳躍式發展。互聯網技術的融入加速了現代設計發展的同時也給中國的現代視覺設計帶來了新的沖擊和挑戰。海報作為現代視覺設計的重要組成部分，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是人們生活最真實的反映。本文從中國傳統圖形和現代招貼設計兩部分入手，將二者融合，從本質上來說“傳統圖形”與“設計”應屬同一范疇，中國今天的設計是“傳統圖形”新世紀下新的延續和發展，但從長期發展來看存在著各種各樣對中國傳統圖形的認知問題。今天，我們在確立本土設計的發展歷程中應該重新認識傳統圖形，從自古至今的審美視角來論證傳統圖形與現代設計的關系，探究中國傳統美學融合現代國際審美意識和法則，加深中國傳統圖形的文化內涵，使之在文化多元的浪潮中走出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設計之路，同時也為現代的海報設計注入新的思路和靈感。

“從中國傳統圖形中，我們可以看到前人在悠長的歲月中默默承傳和創新的成果。一切現代化與國際化應以傳統文化作為基本，吸養消化傳統圖形的精粹，用現代視覺語言塑造中國當代的新傳統形象。”①

——靳埭強

一、中國傳統圖形與現代海報設計的概述

（一）中國傳統圖形的概述

圖形一詞源于英文的“Graphic”，譯為圖形，本意為圖示、圖解的意思，引申意義為說明性的視覺符號。說到中國傳統圖形，應先從“傳統”與“圖形”兩方面來闡釋。對于“傳統”起點應從仰韶文化開始算起，直到清末民初五四運動現代文化啟蒙思潮的興起，中國傳統圖形的發展已有近7000年的歷史。而對于“圖形”一詞，則指經平面化或精簡化后以線條或色塊表現為主的具象或抽象的圖形，本文探討的傳統圖形包括剪紙藝術、瓷器、建筑、家具等物品上出現的裝飾紋樣等②。

對中國傳統圖形的理解從廣義上來講泛指自然界或生物界中具有典型中國意味的形狀物，常以“圖案”進行界定。遠在文字誕生之前，人類便通過圖形符號來展現對自然界最初的模擬，寄托他們的美好愿望和期許；在長期的發展歷程中，人們對生活中的事物加以想象力的藝術加工，形成了寓意深刻的傳統圖案。這些從原始文化的彩陶圖形到歷朝歷代演變的典范圖案，共同構造了華夏民族文化的中國傳統圖形體系。

（二）現代海報設計的概述

圖1 《蘇州印象》韓秉華

圖2 《現代龍》韓秉華

圖3 《再生鳳凰》韓秉華

圖4 《門》柯鴻圖

海報又稱招貼畫，在我國真正形成和發展已有近百年歷史，中國迄今為止出現最早的招貼是宋朝時期山東濟南劉家功夫針鋪的一張印刷廣告，其形式是傳統意義上以文字為主的“告示”。直到鴉片戰爭打開了中國的國門，中國的留學生開始流往海外，引進了西方先進的思潮，開始出現以圖畫為主的招貼。中國是以農業文明為主的國家，相較于西方國家經濟發展緩慢，其美術發展歷程也深受政治文化的影響，招貼藝術作為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實用美術反映了各個歷史時期人們的審美理念和精神面貌。從最初在上海興起的月份牌式的招貼，到抗日戰爭時期宣傳的紅色招貼，再到建國初期、“文革”時期、改革開放時期的招貼藝術，記載了近百年來中國的發展歷程，是人們生活的縮影。

我國的招貼藝術形式主要來源于外，直至21世紀以來，世博會、博覽會的舉行，作為宣傳手段的招貼藝術才日漸受到人們的重視。隨著北京奧運會的成功舉辦，為中國招貼設計帶來了全新的發展，并開始受到國際設計界的肯定。

隨著網絡時代的到來，各種高新技術手段的應用，新的制作技術和新的設計理念層出不窮，招貼設計迎來了全新的發展時期，軟件制作取代了手繪設計，招貼設計向著多元化、個性化、信息化的方向發展。中國著名設計師靳埭強先生巧妙地將傳統文化的精華融于現代招貼設計中，創造出了極具民族風格設計語言的現代招貼設計，為我國現代招貼設計發展走向國際化開創了新的道路③。

中國擁有諸多優秀的民族文化，海報作為文化交流的重要方式之一，如何在中國傳統美學基礎上挖掘現代設計的表現手法，用“中國語言”傳承和發揚民族文化，為國際海報設計多元化的今天創造獨具民族風格和民族文化的設計作品是我們年輕一代值得思考的課題。

二、中西傳統圖案構成與現代表現手法分析

西方文化發展的歷史其實不及東方，但卻能演繹增生，而我國豐富可貴的傳統文化在西方強勢文化的沖擊下卻日漸式微，呈現次文化現象，要想找到問題產生的原因必須從根源著手。有比較就會有差異，有差異就會有進步。

海報設計傳達信息的載體主要是圖形、文字、色彩，而圖形在這些設計要素中顯得尤為重要，它的成功與否決定著設計作品的好壞。圖形的基本構成元素主要是點、線、面，它抽象出了形式美的本質④，現代設計的創造離不開對形式美法則的運用，形式美這一美學范疇，是事物外在圖形自然屬性的組合規律。它的提出為“設計”的專門化提供了新的方式，為現代設計衍生出新的設計理念和方法。今天，我國傳統圖形在發展的過程中遭遇了阻礙，我們不得不反觀西方設計理念的異同點，找到中國傳統圖形在現代設計發展中新的契機，探討新的表現形成，力求新的突破。

> 表1 中西圖案構成法對照表

> 表2 傳統與現代圖案表現手法對照表

三、傳統圖形在現代海報設計中的應用手法

（一）追本溯源、化繁為簡

中國傳統圖形歷經年代的粹煉，融合了深度的精神文化內涵，是先人智慧的結晶，如能保持其圖形的內在精神實質，將圖形提煉以符合時代的特征，必能推陳出新。我們其實不難發現現有關于傳統文化的海報創作，不乏元素的直接套用或是生硬嫁接，缺少對傳統文化精神深入解讀后的創新融合，這樣既不能為現代招貼設計注入新的生命力，同時也不能很好地體現時代的特征。

追本溯源，就是剔除掉設計要素的干擾，從本質入手，追求圖形的本源。冰裂紋的肌理圖形是由冬天結冰的河川產生裂紋的現象而來，著名的平面設計大師韓秉華先生利用書法字體與“冰裂紋”圖案作為主要的視覺元素設計了“蘇州印象”創意海報作品（圖1），展現了“姑蘇城外寒山寺”的詩般意境。

（二）汲古開新、造型新塑

中國最為典型的傳統民族圖騰應屬龍和鳳，它們是前人憑借豐富的想象力創造出來的圖騰紋樣，龍鳳圖形的演變可謂朝朝有新意，時至今日也沒有定型。隨著朝代的更替，龍鳳圖形也彰顯了不同朝代的不同造型藝術，從復雜到簡樸到細致，從具象到抽象，從傳統到現代，不斷產生新的視覺效果和時代的特征。1990年，在日本舉辦的推廣香港產品的宣傳海報設計中，以“龍”為創作元素，摒棄了傳統龍形復雜細致的刻畫手法⑤，而是采用幾何圖案創造出了符合現代設計理念的新“龍”形——現代龍（圖2）。龍身的造型選用幾何圖案的圓形以曲線的形式穿插構成，充滿簡單明快、生動活潑的韻味。在設計龍的身段的時候將龍本身繁復的鱗片做了大膽的取舍，而是以小三角形和半圓形取代，增添了韻律的美感。龍首是由基礎的線條組成，流線的造型平添了飄逸的感覺。

圖5 《書籍五感》呂敬人

針對2002年的臺灣海報“發展亞洲”協會主題展設計的“再生鳳凰”海報作品（圖3），韓秉華稱：“整個瑞鳥參照了不少剪紙、陶瓷、刺繡中丹鳳朝陽、團鳳牡丹典型的傳統圖例，重新在造型上做出簡化的幾何處理。”⑥他在設計時將鳳凰與五行中的火結合，取意“火離鳳凰”，有香港火鳳凰再生的意味。整個圖形以線條為主要的造型表現，為我們展現了現代造型新姿態。

（三）中西合璧、造化無窮

創新需要兼容并蓄，但這種“合璧”不是簡單相加、生搬硬套，是“后現代主義”影響下西方的“回溯”之風，即不否定裝飾性，接納從歷史中抽取素材進行再設計⑦。“后現代主義”的產生為傳統裝飾元素解放了枷鎖，重燃了希望。柯鴻圖的以“門”的篆體字設計的海報作品（圖4），將東方的傳統圖案和西方的傳統圖案相結合，在門的開合之處一面是代表東方的中國女神，一面是代表西方的維納斯女神，二者彼此呼應，自成一格，合理的組合構成，為設計增添了新意，同時也符合開放設計美學之門的主題，展現了設計的趣味性。

（四）以形寫意、情由境生

借物抒情、寄情于形是文學創作的表現手法，除了寫實的風格之外，設計同樣也需要意象化的表現手法，以提升設計的獨特韻味，這也符合東方人的表達方式。不必平鋪直敘地運用傳統圖形，同樣可以展現傳統的風貌。現代招貼的設計也需要意境的再生，將客觀景物與主觀情趣統一，運用現代的設計方式重新闡釋“形”與“意”。呂敬人創作的《書籍五感》海報設計（圖5），用形象表現了動態性大空間的意象內容，用書籍的形態展現了視、聽、嗅、味、觸的感官功能，給予物以生命和靈魂。把具象的圖形吸收消化之后賦予意象化的表達，是現代海報設計過程中有難度的挑戰。

四、現代海報設計中傳統圖形的實際應用價值和意義

在當前的這樣一個文化開放的時代，將獨具中國魅力的傳統圖形合理地應用到現代海報設計創作中將會產生深遠的影響，“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在這樣的多元化的時代背景下顯得尤為重要。中華傳統圖案無論經歷怎樣的朝代更迭，仍未退出歷史舞臺，并在不斷創造新的活力。它是歷史的濃縮也是文化的積淀，在過去與未來，反映了人們生活上的心理需求以及審美意趣的精神內涵。善用傳統圖形于現代海報設計中，不僅可以發揮民族傳統文化的余熱，同時也是設計師與世界溝通中華文化的視覺語言。

中華傳統圖形體系龐大，從數千圖形中選擇富有意蘊而又有特性的圖形傳達主題還是需要謹慎的，在考慮國際上不同國家和地區認知水平存在差異的基礎上，以新手法和新形式抽取有代表性有內涵的圖形進行視覺轉化；或以新的造型觀念，在吸收文化內涵的基礎上，重新創造圖形，以與主題契合。在實踐中，能將中國傳統圖形與圖案合理運用在現代的設計中，其價值是永恒的。我們應重視中華優秀的傳統圖形，廣泛了解中華傳統圖案的形式和來源，吸收其精華，以敏銳的洞察力，兼收并蓄，而不是墨守成規。今天，在東西方文化頻繁交流及相互影響之下，傳統圖形與現代招貼設計的結合應建立在民族文化精神引領的基礎上，切合時代的主題，把視野放眼于世界，融合現代視覺語言，將與主題契合度高的、可識別的、精簡的、符合國際標準的傳統圖形應用在現代海報設計之中，以創造出更大的效益，綻放出中國現代設計的光輝。■

注釋：

①靳埭強.從中國傳統圖形到哲學思想——設計中的承傳創新[C]//“歲寒三友——詩意的設計”——兩岸三地中國傳統圖形與現代視覺設計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汕頭，2004.

②陳耀堂.中國傳統圖形如何再生——也從西方取經并再理解“后現代主義”[C]//“歲寒三友——詩意的設計”——兩岸三地中國傳統圖形與現代視覺設計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汕頭，2004.

③張文霄.靳埭強與福田繁雄招貼設計比較研究[D].新鄉：河南師范大學，2013.

④林軍，陳靜.論招貼設計的“形式美”[J].藝術教育，2010（06）.

⑤張婷.中國傳統圖形在當代招貼設計中的運用研究[D].桂林：廣西師范大學，2011.

⑥韓秉華.中國傳統圖形的善用與開新[C]//“歲寒三友——詩意的設計”——兩岸三地中國傳統圖形與現代視覺設計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汕頭，2004.

⑦嚴旭丹.中國傳統圖形在現代視覺設計中的應用研究[D].大連：大連理工大學，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