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吳佳男
基于證據、結合意見、兼顧可及,CSCO引領創建更適用于中國基層醫療的癌癥指南。
4月26日,在南京召開的“2019中國臨床腫瘤學會(CSCO)指南大會”上,肝癌、肺癌、乳腺癌、胃癌、結直腸癌、黑色素瘤、淋巴瘤等11個癌癥診治指南更新發布,同時首次推出了針對CSCO軟組織肉瘤、食管癌、卵巢癌、與免疫檢查點抑制劑相關的毒性管理和惡性腫瘤患者營養治療的5本指南。
“好的臨床指南,正如駕駛時配備的導航系統,能更好地規范包括資深和基層青年醫生在內所有醫生的診療行為。”中國臨床腫瘤學會(CSCO)秘書長、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醫院第五醫學中心教授江澤飛告訴記者,除進一步推進我國惡性腫瘤診療的規范化和精準化,今年的指南還加入了患者相關不良反應和生活質量關注,以及患者全程管理等內容,意在為醫生和患者提供更為科學、更多元的診療方案。

江澤飛中國臨床腫瘤學會(CSCO)常務理事、秘書長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醫院第五醫學中心教授
從2016年首次推出肺癌指南,到今年更新并推出16個,CSCO系列指南已誕生三年。三年間,指南編制核心理念均為“基于證據、結合意見、兼顧可及”。
何為“基于證據”?
以2018年指南編制流程為例:啟動時間為2017年12月4日,在廣泛征求意見,確定執筆人后,結合CSCO撰寫規范,收集醫學證據和參考國外規范成為必要程序;初稿于2018年4月21日形成后,提交指南編輯專委會討論;同年5月,召開專家閉門會,明確任務和時限,同時征求專委會主委、副主委及常委意見;同年7月底,結合我國2017版國家規范、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SCO)、歐洲腫瘤內科學會(ESMO)等一系列專科規范,指南最終形成,并在同年8月4日召開的首屆CSCO肝膽胰腫瘤大會上公布。
被“結合”的“意見”部分來自基層醫生,同時“兼顧可及”。“就是并非完全由大咖級專家說了算,普通學會會員、參與討論的進修醫生和住院醫生都有按下表決器否決的權利。”江澤飛表示,如果一些基層醫生認為某種疾病的診療方案可及性不夠,專委會將對該方案進行降級處理。“此外,如果某種適用藥品價格過高,且未納入醫保,我們也不予優先推薦。”
采訪過程中,江澤飛遞給記者一本最新版的《乳腺癌診療指南》。“32開的冊子,可放進白大褂口袋,方便查閱。我們調查過十幾家醫院的醫生,反映都很好。”江澤飛是這本指南編寫組的組長。在他看來,國家的規范是行業的標準,作用類似于教科書,而CSCO指南相當于參考書。國家治療規范要兼顧全國平衡,而CSCO系列指南則是進一步補充和細化。
在各編寫組專家眼中,CSCO各癌種指南更為“接地氣”。“去年全球肝癌發病數為85萬,有46萬在中國。因為中國的原發性肝癌與歐美不一樣,所以今年的指南在基本策略上沿用原發性肝癌診療規范,但在可選策略上有較大改動,參考的是中國瘤種特征以及多學科團隊相關理念。”在東部戰區總醫院(原南京軍區總醫院),全軍腫瘤中心腫瘤內科主任劉秀峰的解讀中,無論手術外延還是局部治療的外延,指南都更加強調多模式、多學科和多藥物這“三多”,以及一個“普適”原則。
同樣,在江澤飛眼中,三次更新的乳腺癌指南同樣基于循證醫學證據,兼顧診療產品的可及性,更適合我國國情,能更好地指導我國乳腺癌診療臨床診療。“此次指南中有了更多中國人自己的數據和藥物,相信將來會有更多的‘中國好聲音’。”
除以上特征,中醫的現代中藥以及辨證論治、諸多業界期待已久的PD-1、PD-L1、CTLA-4單抗的免疫治療以及副作用管理等內容也被列入2019CSCO部分指南。
指南能有今天的變化,是2006年時的江澤飛想象不到的。江澤飛2001年加入CSCO,后赴美國學習。其間,他很羨慕當地的醫生在面臨復雜病例時擁有一份指南。2006年,在CSCO孫燕院士等領導的支持下,團隊助力,美國的肺癌與乳腺癌指南被引入,江澤飛執筆,對其做了“中國化”處理。“當時學習的多,調整的少,修訂比例為15%到20%。”主要調整內容包括由于國情不同和宗教習慣不同引發的妊娠倫理,以及部分國內未上市藥品等。即便如此,指南甫一推出,還是引發了業界強烈反響。
近年來,隨著國內各醫療機構癌種研究的深入和診療水平的提升,制定更符合中國患者需求,更符合國內真實診療環境指南的呼聲愈發強烈。“最開始,大家都感覺指南很好,很前沿,但后來發現有些‘水土不服’。”江澤飛表示,很多國外的指南背后或存在一定商業因素,或更新過于頻繁,國內醫生有時會“無所適從”。
2011年,作為第一個華人專家,江澤飛成為國際乳腺癌指南編寫專家團成員之一。“在美國的‘激進’和歐洲的‘求穩’之間,中國應選擇第三條路,即進一步結合中國實際需求,更注重科學性和可及性。”
不再是國際指南的追隨者,中國逐漸成為本土化指南的創造者。2016年,CSCO發布了“原發性肺癌診療指南”。此指南成為由CSCO主導,深具中國特色的第一個本土指南。三年間,指南從1個變為16個,同步成長的是指南編制委員會構成的完善。
江澤飛介紹,指南委員會由學會理事長或副理事長、秘書長擔任,各指南編制組長原則上為學會二級專委會的主委,團隊成員人數均達50位,覆蓋老、中、青年專家,結構合理,流行病學、統計學、病理學、內科、外科,甚至姑息治療相關科室均被納入。“兼顧資深專家和醫院低年資骨干,這是指南編制的基本原則之一,目標仍在于指南的可及性和實用性。”他補充說明,提升基層診療水平,輔助分級診療政策實施,本就是學會制定“中國式指南”的主要初衷。
在美國的“激進”和歐洲的“求穩”之間,中國應選擇第三條路,即進一步結合中國實際需求,更注重科學性和可及性。
近年來,來自基層的實踐成果和意見反饋一直在鼓舞、督促各指南的起草者和集成者。
“2019中國臨床腫瘤學會(CSCO)指南大會”上,CSCO現理事長、上海同濟大學附屬東方醫院教授李進表示,2019年的CSCO指南更新過程中,學會原有的37個二級專家委員會,以及新成立的5個二級專家委員會成員發揮了巨大作用。
“在基層或一線,一個醫生可能要面對十幾個癌種。遇到這些自身領域之外的問題時,指南將發揮作用。”江澤飛仍以城市道路導航系統為例闡述個人觀點,“道路寬窄不一樣,但駕車習慣應該一樣。例如在乳腺癌治療領域,無論外科醫生還是內科醫生,翻開指南,都能找到決策的最優解,更順暢實現患者分級,甚至能幫助大牌醫生更快走出‘經驗主義’誤區。”
“對肺癌的早診早治也是基層的責任。”在濰坊市益都中心醫院腫瘤內科主任王朋看來,幾年間的幾版指南有力輔助了他和團隊對這一“責任”的踐行。他表示,2019版CSCO肺癌指南中的各項內容更加細化,對于復治的二線、三線治療人群也有詳細而明確的指示和強力的數據支持。而這些,都是基層醫療機構的“及時雨”。
“CSCO每年有三四百場巡回演講,主要內容就是指南的應用。”江澤飛是眾演講者之一,主講乳腺癌診療。
靶向藥物和人工智能的應用,在CSCO各指南中占據的比例逐年加大。2018年下半年,吡咯替尼在國內獲批上市,成為治療相關乳腺癌新藥之一,被納入2019年的CSCO指南。“這是由中國專家參與設計,國際認可,國際行業研究數據確切的藥物,可造福更多患者。”
近年來,結合中國數據,CSCO與IBM、海心智慧等公司強化了人工智能的合作,共完成4000余例患者驗證。“仍以智能地圖系統為例,即將推出的,適用于中國多個癌癥患者的診療智能系統,將為醫生和患者提供更為精準的治療指南。”
出席“2019CSCO指南大會”的醫師中,有300名獲得了CSCO相關基金的贊助,他們均來自偏遠、貧困地區及基層醫院。“廣泛參與、共同成長、兼顧可及,這是CSCO系列指南持續進步的源泉。”江澤飛再次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