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麗麗
荼蘼花,一種白色柔軟的小花,綠葉青條,品字形的三片花瓣素面朝天,配上線條簡潔的淡黃色花蕊,優美純潔,香味悠遠。
我曾見過一堵老墻上,荼蘼花開,白里帶著一點粉紅,密密麻麻地綴著帶刺的枝藤,仿佛是一場生命的怒放,一切來得波瀾壯闊。如同愛情,哪怕煙花般轉瞬即逝,也要愛得熱烈、愛得驚艷,在生命里留下芳香,留下美好的印痕,不留后路,也沒有退路。
宋代詩人任拙齋說:“一年春事到荼蘼。”荼蘼是春天的最后一種花,荼蘼花開,浪漫的花季就畫上了句號。彼岸荼蘼,一種末路之美,如此高傲,如此清奇,如此寂寞。荼蘼花開得寂寞而憂傷,猶如默默地愛著一個人,清寂而微苦。
有一句詩:“荼蘼不爭春,寂寞開最晚。”我第一次讀來,覺得特別美,仿佛能嗅到晚春的那抹香氣,又如一個寂寞的女子,端坐在春暮里,任眼前繁花紛紛落下,心思密密,低眉不語。據說這是蘇東坡被貶居湖北黃州時,生涯正處于低谷,隨之揮筆寫下:“荼蘼不爭春,寂寞開最晚……不妝艷已絕,無風香自遠。”詩中蘊含著詩人淡遠平靜的心,充滿著對美好事物的向往,一如荼蘼花開時的寂寞香氣,春風送十里,綿綿不絕期。
我最喜愛荼蘼花,即使開到絕路,也執意綻放!沒有比執意要開的花更讓人嘆服,也沒有比執著的人生更讓人心生敬意的。
人生事,不如意十有八九,其實沒必要事事都與人爭,每個人的花期不一樣,別人盛開時,也許正是你的蟄伏期,積蓄力量,待以時日,終會到達屬于你開放的季節。同事阿蘇一直有偏頭痛的毛病,不像一般年輕人那樣愛湊熱鬧。后來聽她說,白天講話多了,晚上就頭痛失眠,問過不少醫生,甚至咨詢過心理醫生,卻都于事無補。后來,她漸漸習慣了,選擇在實驗室工作,大多數時間與儀器相處,很少與人言語。工作之余,為排遣寂寞,她一直學習寫東西,內心與自己言語。歲月流轉,再見她時,想不到她竟已出版了兩本書。她在序里寫道:“因為無奈,喜歡上一種寂寞的美麗,徜徉在文字里,尋找靈魂的突破口……”
荼蘼花是所有花葉中最獨特的,它是花季最后盛放的鮮花,當荼蘼花凋謝后,再無芬芳。比荼蘼花美的花很多,但荼蘼花是驕傲的,它不爭春,寂寞開最晚,它的美是末路之美,美得那樣動人心魄。
在古代,荼蘼花深受文人雅士的喜愛。《曲洧舊聞》中記載了一個故事:“宋代蜀公(范鎮)居許下前有荼蘼架,高廣可容數十客,每春季,花繁盛時,燕(宴)客于其下。約曰:‘有飛花墮酒中者,為余浮一大白。或語笑喧嘩之際,微風過之,則滿座無遺者。當時號為‘飛英會,傳之四遠,無不以為美談也。”司馬光的好友蜀公家里有一個龐大的荼蘼花架,他們常常聚在花架下一起飲酒,那酒令實在太獨特了,飄落的花掉在誰的酒杯里,誰就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荼蘼花架下歡聲笑語,一陣微風吹過,片片花瓣像雪一樣落滿眾客的衣襟,就花品酒,是多么浪漫的場景。
荼蘼花開得深沉,開得熱烈,也開得寂寞。它是所有花中開得最久的,那種幽深與人何處說?花開荼蘼的季節,是一生最濃的風景,在生命的輪回里,誰是誰今生約定的緣,誰又是誰的荼蘼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