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尹
“我想當一個廢物。”這句話出自一位一起吃飯的朋友口中,彼時距離大四上半學期結束還有三個多月,大家都開始擔憂以前從未思考過的未來,開始提出類似“你以后想干什么”的問題,問別人,也是問自己。我倆坐在涌動人潮褪去的食堂,提問時我從熱湯里夾了一筷子面條準備往嘴里送,她回答的時候面條應聲落回碗里,好燙。“你開玩笑的吧!”我苦笑著問。“我是認真的。”她把頭從碗的上方挪開,眼睛真誠地看著我,繼續說:“不考慮什么前途未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在震驚里半天緩不過神來。
慢慢地,我似乎了解了她答案里的某種情緒,在世俗成功學擺滿書架的今天,“成功”這個本身美好的詞語已經被用濫了,與此同時,還連累了“廢物”這個詞。其實翻翻歷史,古代是盛產“廢物”的,南唐后主李煜是個“廢物”,治國昏庸無道,每日只會寫詩作對,可他的身世命運與其哀婉的詞句卻久久流傳,引得多少人為其惋惜“只恨生在帝王家”。莊子絕對是個頭號“廢物”,不走仕途,兩袖空空,衣衫襤褸,還有心思感嘆“鰷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可誰能說他是廢物?他代表了“無為而治”道家思想的光輝,他的“逍遙游于天地間”撫慰了多少后人的內心。陶淵明也是“廢物”,家道中落時不努力工作養活家人,反而“不為五斗米折腰”,帶著一家老小歸隱田園,可無論是孟浩然、白居易、王國維還是梁實秋,都對他稱贊不已,譽其為“高士”。
不止是中國,外國的“廢物”也層出不窮,出生于蒸汽時代的梭羅覺得技術進步得太快,為了鼓勵大家回歸自然,他率先跑到康科德的瓦爾登湖附近,體驗了兩年零兩個月的歸隱生活,放到今天,他可能會被人們嘲笑,可若說那本充滿智慧哲理,散發出寧靜恬淡之光的《瓦爾登湖》是全人類的精神財富并不為過。作家們還熱衷于描繪塑造“廢物”的形象,其中最出彩的要數《堂吉訶德》,一個生活勉強達到溫飽的老紳士沉迷于騎士小說,到處行俠仗義卻屢屢鬧出笑話,這樣一個頂級的“廢物”卻是世界文學史上的一面旗幟,令多少人為之扼腕嘆息。
“廢物”并非全無長處,只是不符合俗世中人對成功的定義罷了,像《月亮與六便士》里的查爾斯,作為銀行家的他是人人口中稱羨的“成功人士”,可拋妻棄子跑到孤島上畫畫的他卻是世人眼中的“廢物”,友人對于他能畫出什么東西產生的質疑,他只是喃喃著“我有我自己的東西”。“我有我自己的東西。”原來,我們所有人都是廢物,可我們全都有我們自己的東西,所以我們又都不是廢物。
前一陣子,我翻看八月長安的微博,有一條講到她的一個朋友希望做一名成功人士,于是賺了好多錢,從此就能做一個自由自在的廢物,每天窩在沙發上無所事事,也依舊很快樂,別人說不得什么,自己也心安理得。其實,我們想成為的廢物更貼近于孔子所說的“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吧,不過令人感到喪氣的是,如此圣人總結起來居然是“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更何況我們,前方還有好長好長的一段路要走。
那么,在成為一個所謂的“廢物”之前,讓我們做點有用的事情吧!
(作者系沈陽工業大學2015級金融學院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