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推動仲裁革新

顧華寧

區塊鏈是分布式數據存儲、點對點傳播、共識機制及加密算法等計算機技術的新型應用模式。典型代表就是比特幣，比特幣隨金融危機而誕生，不受任何金融機構控制，是虛擬數字貨幣，通過計算機解決復雜數學問題而生成，具有極強的保密性，不受地域限制，甚至被用作洗錢工具，一度受到熱捧，和實體貨幣之間的兌換率直線攀升。但比特幣因涉及非法活動和擾亂實體金融秩序而受到嚴格管控。最近加拿大最大的比特幣交易所創始人杰拉爾德·科頓去世導致該交易所冷藏的1.47億美元數字加密貨幣因無人可以解開密匙而徹底凍結，這引發了人們對虛擬貨幣安全的擔憂。盡管比特幣存在隱患，因其而誕生的區塊鏈的發展和運用卻勢不可擋。

區塊鏈和國際投資仲裁透明化

仲裁長期以其保密性著稱，相關的仲裁法律和仲裁規則都規定仲裁員及仲裁機構應該嚴格保守仲裁秘密，不得向外界透露任何有關案件實體和程序情況。但仲裁的這種封閉狀態隨著國際投資仲裁的透明化而逐漸被打破，在麥爾斯公司訴加拿大政府案中，仲裁庭認定保密性并非是投資者—東道國仲裁的固有組成部分。在梅薩尼公司訴美國政府案中，仲裁庭接受了非仲裁當事人的民間社會團體聯合發表的法庭之友意見書。

聯合國貿易法委員會于2014年制訂《投資人與國家間基于條約仲裁透明度規則》，允許仲裁庭公開仲裁文件、接受第三方意見書，并允許公眾參加庭審，以推動國家對其行為負責，保護處于相對弱勢的投資方。根據該規則第二條，聯合國秘書長通過貿易法委員會秘書處管理的信息存儲處向公眾免費提供投資人與國家間基于條約仲裁的相關信息，除了特定保密信息外，公眾可從信息存儲處獲得大部分仲裁文件。但現行存儲方式要求仲裁庭指定一名仲裁員向存儲處提供信息并接受反饋，遞交文件方式包括電子郵箱，上傳至網站或將文件存儲在優盤或碟片上通過快遞寄出。這種遞交方式可能導致仲裁程序延誤，如涉及大量文件，由此產生的費用也不可小覷。

區塊鏈的分布式信息及去中心化特質可以很好地解決上述問題，任何相關方均可以進入系統查看信息，但不能進行篡改。對于需要保密的信息，也可以通過加密技術予以保護。這種自動快捷的信息存儲及分享可以推動國際投資仲裁的透明度，同時提升仲裁效率，減低仲裁成本。

區塊鏈和《紐約公約》

1958年6月10日在紐約召開的聯合國國際商業仲裁會議上簽署的《承認及執行外國仲裁裁決公約》（簡稱《紐約公約》）。該合約目前有158個締約國，是仲裁裁決在全球范圍得到承認和執行的保障。根據公約，仲裁裁決得到承認和執行的前提是有經爭議各方正式簽署的“書面”仲裁協議，并需在申請承認和執行時提供仲裁裁決和仲裁協議的正本或復印件。但隨著科技進步，過于嚴苛地要求仲裁協議的“書面”形式已經不符合現實需求。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第三十九屆會議2006年7月6日通過關于1958年6月10日在紐約制定的《承認及執行外國仲裁裁決公約》第二條第2款和第七條第1款的解釋的建議，將“書面”范圍擴大至電子通訊方式。

現行仲裁實踐中，仲裁文件仍多以紙質生成，雖然上述建議將“書面”范圍擴大至電子通訊方式，當事人在申請承認和執行仲裁裁決時仍面臨重重障礙。當事人需要證明存在符合紐約公約要求的仲裁協議，需要對仲裁協議和仲裁裁決進行公證及/或認證，導致整個過程冗長且產生巨額費用。如果當事人在整個交易過程中均采用區塊鏈技術進行文件傳送，仲裁機構在整個仲裁過程中亦采用區塊鏈技術生成及分享仲裁文件，當事人根據《紐約公約》申請承認和執行時，就可以輕松通過區塊鏈將仲裁協議和仲裁裁決提交給相關法院。隨著技術的日新月異和各國對網上司法程序的認可和推廣，足不出戶即可實現仲裁裁決在全球范圍的承認和執行。

區塊鏈和證據保存

2018年9月4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了《關于互聯網法院審理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規定》第十一條指出：當事人提交的電子數據，通過電子簽名、可信時間戳、哈希值校驗、區塊鏈等證據收集、固定和防篡改的技術手段或者通過電子取證存證平臺認證，能夠證明其真實性的，互聯網法院應當確認。

這一新規定讓電子數據變成電子證據，規范數字經濟中的產權認定等問題，是區塊鏈技術應用落地的重要里程碑。

區塊鏈和網上仲裁

網上仲裁，就是指仲裁程序的全部或主要環節均在網上進行，利用現代信息技術將位于不同地點的當事人和仲裁員聯系在一起，當事人在網上提交意見和相關證據，仲裁庭在網上進行審理和合議，最后在網上作出和發送仲裁裁決。網上仲裁的便利快捷不言而喻，但受限于技術和法律障礙，當前這種純粹的網上仲裁并不多見，大多采用混合程序，即部分程序在網上進行，部分程序仍用傳統方式進行。

隨著區塊鏈技術的采用，純粹的網上仲裁成為可能。網上仲裁利用區塊鏈分布式數據存儲、加密算法等特點，通過區塊鏈去中心化信任機制，建立分布式數據庫，具有極強的防篡改功能。2018年2月廣州仲裁委推出全國首個“仲裁鏈”裁決書，該裁決書是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區塊鏈+存款”，通過區塊鏈技術參與在線交易，一旦發生爭議即可進行網上仲裁。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亦利用其網上仲裁平臺及區塊鏈電子存證技術，為標準化程度較高、交易證據以電子數據形式存儲的行業（例如物流、航空、電子商務等領域）提供快捷方便的網上仲裁。隨著技術的成熟和配套法律的完善，網上仲裁或將替代傳統仲裁，成為爭議解決的首選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