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慧 陳向平
根據伯頓·克拉克協調三角形理論,國家權力、市場力量和學術權威三種勢力相互作用,決定協調著高等教育系統的“經營運作模式”和“事務式的作為”的作風[1]。國家權力對高等教育系統的作用主要體現在高等教育立法、教育計劃(教育目標、教育職能、專業設置、課程開設、招生計劃等)、研究計劃(科研項目和科研經費等)和院校行政管理(高校高層人事變動、院??冃гu價等)等方面;市場力量主要體現在受教育者的教育需求、就業崗位的需求以及新興技術等方面;學術權威則表現在學術界整體的權威性和在高校內部高校教師所擁有的在教學、科研等方面的權威。協調三角勢力在運轉博弈過程中需要一個中介組織,以保證涉及的每個組織能夠尋求到資源優勢最大化。這個組織既可以是聯結一個政府和若干高等教育機構的組織,如各種教育指導委員會,也可以是院校內部設立的二級機構,如各種科研院所和教育智庫等。本文擬以江蘇省高職院校為例,探討該省高職教育研究機構設置和功能發揮情況。
根據江蘇省教育廳公布的高等學校名單,截至目前,江蘇省共有高職院校90所,其中,民辦高職院校22所[2]。從機構組織建設來看,61所高職院校設置了高職教育研究機構,占樣本高職院校的68%。其中,18個為單獨設立的機構,有獨立的機構名稱、辦公場所、印章、職能、人員編制和內設機構;27個為合署辦公,與合署單位共用辦公場所、人員編制,共同處理行政事務,但是職能有所側重,在組織機構體系中處于平等地位;29個作為內設機構隸屬于科技處、質量管理辦公室或督導室。此外,有16所高職院校沒有設立教育研究機構,其中大部分是民辦高職院校。
從職能發揮來看,目前高職院校教育研究機構主要承擔戰略規劃、教育研究、科研管理和學術交流等職能。
第一,高職教育研究機構積極主動為教育行政部門服務,完成了一批調研報告、政策建議報告。如江蘇省教育廳2011年啟動的“高等職業教育改革與發展專題立項調研”工作,由高職院校教育研究機構就高職院校招生制度、專業建設與課程改革、產學研結合、“雙師型”教師隊伍建設、學生就業創業、實訓基地建設、投入機制等熱點、難點問題提交研究報告,為省教育廳辦學提供可資借鑒的政策建議和策略選擇。此外,大部分高職教育研究機構能夠收集、分析、整理有關高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產業發展的政策、法律、法規以及其他規范性文件,圍繞此開展政策研究,為學校發展提供政策參考。同時,高職教育研究機構也能圍繞學校改革發展的重點問題和學校教育教學改革發展的實際需求,開展校本專項課題研究,為學校改革發展和教改實踐活動提供理論指導與建議。
第二,戰略規劃的主要任務是研究、編制、論證、修訂、完善所在學校中長期發展規劃和階段性規劃。部分高職教育研究機構能夠積極主動地為所在高等院校改革與發展服務,完成所在院校的教育發展規劃或方案,如負責統籌制定學?!笆濉苯逃聵I發展規劃等。
第三,在科研項目管理方面,大部分高職教育研究機構能夠積極主動地為推動全校教育科學研究服務。其組織全校范圍高職教育研究課題申報活動和研究成果的評選、表彰活動,召開學術報告會、專題研討會等,有力推動了全校高職教育研究活動的開展。
第四,在學術交流上,絕大多數高職教育研究機構創辦了學報。以開放的姿態開展學術交流,積極參加各種學術活動,發表學術成果,與各類學術團體交流,擴大學校學術影響力。
雖然大部分高職院校設置了研究機構并發揮了一定作用,可這些機構經常從事繁瑣的管理工作,被學校定位為教育管理部門而非教育研究部門。所以,高職教育研究機構為高職教育宏觀決策、區域發展和學校自身發展服務的功能發揮得并不充分,引導教育輿論、更新教育觀念、推動教育改革的生力軍的作用體現得也不明顯,急待明晰發展走向,加快推進改革轉型。
訪談中發現,高職教育研究機構本身研究力量比較薄弱,專職研究人員較少,大部分高職教育研究機構將全校教科研杰出人才聘為兼職人員以充實力量。另因目前學術成果署名一般只有學校名稱而沒有具體機構,所以在調查統計時我們以學校名稱而非具體機構名稱為對象。我們假設,雖然二者在具體數據上會有所不同,但是在整體趨勢上是一致的
1.高職院校教育教學研究論文產出規模分析
因為高職教育研究機構絕非單個團隊的孤軍奮戰,而是舉全校之力所進行的團隊協作,所以可以從學校的教育教學論文發表情況衡量高職教育研究機構的研究水平。學校論文產出規模既能反映出學校對教育科研的態度,也能反映出教師團隊從事教育科研的實力。由于本文主要考察機構的教研能力,所以將論文范圍圈定為教育理論與教育管理、學前教育、初等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職業教育、成人教育與特殊教育和體育等范疇內。另考慮到學術研究的時效性和穩定性,將論文產出時間界定為2013年1月1日至2017年12月31日。在上述界定里,以學校名稱為關鍵詞進行精確檢索,發現5年來,90所高職院校公開發表教育教研類論文36277篇,平均每所院校每年發表論文80.6篇。論文產出數量最多的是江蘇聯合職業技術學院,為1499篇,平均每年發表教育研究論文299.8篇,論文產出規模排在前十位的院校見表1。值得注意的是,有部分高職院校5年來發表教育教研類論文數目為零。

表1 2013-2017年發文數量前十位高職院校匯總
2.論文產出質量分析
核心期刊論文數量一直是教育界衡量機構或個人科研能力的一大關鍵指標,對江蘇省90所高職院校5年來核心期刊發表情況進行統計:在中國知網中,以學校名稱為檢索詞,以核心期刊“第三編 文化 教育 歷史”為來源,時間設定為2013年1月1日至2017年12月31日,共檢索得到論文3810篇。為提高數據的準確性,對上述論文進行如下處理:第一,剔除無效論文,如不具備教育研究意義的院校廣告宣傳類文章,只計具有學術意義的研究論文。第二,多人合作論文只計第一署名單位,若第一署名單位為非江蘇省高職院校,則該論文直接從研究對象中清除。第三,同一作者在不同期刊重復發表的論文,只計算一次。第四,只計算教育研究性論文,即從論文題目可以直接看出該文章屬于教育研究性論文。經過重新處理,共得到有效論文3614篇,其中,CSSCI(含擴展版)期刊論文650篇。12所院校在上述范圍內發表論文數目為零,且多集中在民辦高職院校。核心期刊產出量排在前十位的院校見表2。

表2 2013-2017年核心期刊論文產出量前十位院校排名
3.機構發文H指標分析
H指數是一個混合量化指標,可以用于評估人員或機構的學術產出數量與學術產出水平。如果一位作者或機構共發表了N篇文章,其中h篇文章每篇都被引用了至少h次,而其他(N-h)篇文章每篇的引用不多于h次,那么這位作者或機構的h指數就是h。H指數考慮了發文量和被引頻次兩個維度,可以客觀衡量作者或機構的成果產出能力和學術影響力,因而具有較高的參考價值,可以客觀評價個人或機構的科研能力、創新能力、學科建設能力以及取得的學術影響力、同行認可程度。2013-2017年來,江蘇省90所高職院校發文平均H指數為7.1。H指數最高的學校是常州信息職業技術學院,H指數為16,表明常州信息職業技術學院5年中發表了16篇高質量學術論文,這些論文的被引頻次不低于16次。H指數排名前十位的學校見表3,10所院校在過去5年里H指數平均為13.6,略高于全國100所示范高職院校13.24的H指數平均值[3]。

表3 H指數排名前十位的高職院校名單
有10所高職院校論文H指數為0,基本上為民辦高職院校或新建高職院校。從5年來高職院校教育教研類論文發表的數量、核心期刊數以及H值來看,江蘇省高職院校教育教學科研主要有三個特點:第一,數量比較可觀,無論是核心期刊還是普通期刊,高職院校發文量都比較多;第二,90所高職院校教研發展水平并不平衡,無論是在數量上還是在H值上,民辦高職院校均弱于公辦高職院校,普通高職院校弱于省高水平建設院校;第三,借助于中國知網計量可視化分析,高職院校教育研究的關鍵詞集中在高職院校教學改革、人才培養、高等職業教育、專業設置、內涵發展、課程設置、教學效果、產教融合和信息技術等方面。
2011年至2017年,中國高等教育學會共組織了三屆優秀高等教育研究機構評選活動,該活動一共評選出223所優秀的高等教育研究機構,其中只有14所高職教育研究機構入選。江蘇省入選的19所高等教育研究機構中,2所為高職教育研究機構。全國優秀高等教育研究機構以科研成果獎、學術論文、學術專著和調研報告等學術成果為主要評選依據,由此可見,與本科高等研究教育研究機構相比,高職教育研究機構的學術影響力尚弱。另根據江蘇省教育科學研究院所評選出的近7年來全省教科研先進集體,主要集中在蘇南蘇中等高職教育研究機構。雖然有蘇中蘇南高職教育研究機構總量多于蘇北的原因,但也反映出江蘇省高職教育研究機構發展不平衡。
一般來說,教育研究機構之間的學術交流可以表現為組建團體、互派人員、聯合申報項目或課題等。目前,江蘇省所有高職教育研究機構均參加的學術組織只有江蘇高等教育學會,該會成為江蘇省各高職教育研究機構進行交流的主場地。江蘇高教學會所舉辦的學術年會是高職教育研究機構進行學術交流和專題研討的重要方式,但是學術年會每年一次,每次時間一天半,參加會員單位包括本科院校共有260多家,各高職教育研究機構進行交流的機會實在有限。在調研中,我們曾隨機對10多所高職教育研究機構進行訪談,了解機構之間的交流合作情況,發現這些機構會因為政府的某些項目進行合作交流,但是未能形成常態化。尤其是在深層次合作方面,江蘇省高職教育研究機構既未能建成具有影響力的科研平臺,也未能建立人員訪學機制,更未能合作完成影響較大的教科研成果。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一是因為沒有令人信服的領頭羊院校,二是因為同行相輕的緣故,三是高職院校沒有跨院校合作的優良傳統。
2004年4月,教育部辦公廳發布了《關于進一步加強高等教育研究機構建設的意見》(教高會廳[2004]1號),在該文件精神的推動下,全國高等教育研究機構的組織建設、隊伍建設不斷加強,制度建設不斷健全,條件保障不斷完善,群眾性高等教育研究空前活躍,研究水平明顯提高[4]。但是隨著環境變化,尤其是高職院校“雙高”建設的推進,為了集中資源加強優勢專業建設,高職院校在進行內部組織管理時,更加注重戰略管理與組織績效,希望通過科學管理與優化資源配置,更好地發揮校內組織的作用[5]。部分高職院校紛紛撤并一些學術聲譽不高、決策咨詢服務機制不健全、在學校地位不高且作用有限的教育研究機構,在該波撤銷裁并風浪影響下,江蘇省部分高職院校也對職業教育研究機構進行了撤銷裁并。高職教育研究機構結合內外綜合因素來主動適應環境變化,實現組織轉型是擺脫現實困境的最佳出路。目前來看,影響高職教育研究機構發展的內因主要有機構本身的實力、教育研究專業設置情況、學校教育研究團隊以及學校領導的態度等;外因則是政府政策、學校所在區域教育研究環境和其他高職教育研究機構發展狀況等。對于那些發展基礎較好的高職教育研究機構,應該提升自身學術水平,提高機構在學校的地位,實現高職教育研究機構持續發展。尤其是那些所在區域沒有標志性職業教育研究智庫的,可以考慮擴大規模,積極發展成區域性標志性職業教育智庫;而那些處于困境中,以學校管理工作為主的機構,應該以管理內容為重點歸納,逐漸并入科技處、發展規劃處和教學評估處等。
高職教育作為一種準公共產品,在發展過程中需要政府強有力的政策和資金支持。政府支持既表現在一些普惠性項目上,更體現在一些競爭性項目上。競爭性項目通過擇優的方式激發高職院校的辦學活力,打亂已有高職系統里的排位,敦促高職院校系統遵照“適者生存,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來生長。從最初的國家示范校建設,到后來的國家骨干校建設,再到現在的高水平院校建設,政府競爭性建設項目尤如一根指揮棒,指引著高職院校前進的方向。高職院校研究機構要緊跟形勢,吃透政策,未雨綢繆,才能助力學校在競爭性項目中獲勝。
高職院校應該深刻認識學校的本質屬性,準確把握辦學治?;顒拥囊话阋幝?。高職教育研究機構應積極收集、分析和處理大數據,為學校治理提供定制方案。
第一,根據學習者需求變化,為學生提供“適合的”學習方案。學習不僅是積累知識,更多的是習得獲取知識的路徑和方法。一般認為,高職學生具有形象思維能力強于抽象思維能力,學習能力尤其是針對理論知識的學習能力不強等普遍特征[6]。另外,江蘇省高職學生更具有特殊性:江蘇省高職學生既有提前招生的普通高中后學生,又有來自于中職的對口單招學生,還有一部分學生來自于普通高考,他們已擁有的知識基礎相差甚遠。即便是來自于同一類型生源的學生,由于生源緊張,招生分數也可能存在很大差距,這樣的學生統一在一個人才培養方案中未免不妥。高職教育研究機構必須認真調研學校生源情況,充分重視學生的基本特點,對學校人才培養、人才評價進行研究,運用最新教學方法論,指導學校為每名學生提供“適合的教育”:在人才培養方案上,務必體現出不同學生的學習基礎和學習需求的差異;在課堂教學中,引進現代信息技術,打造活力課堂;在學習方式上,允許學生個人自學、合作學習和利用網絡學習;在學生評價時,注重過程性評價等方式。
第二,利用大數據實施院校研究,解決學校發展的重點難點問題。有別于一流本科院校的研究機構,高職教育研究機構囿于學術實力,應以解決院校發展中出現的重點難點問題為著力點,以應用研究為突破口,服務于學校治理。在調研中我們發現,很多學校的數據只為收集而存在,并沒有相應的機構對數據進行整理分析。高職教育研究機構應該關注學校的招生數據平臺、人才培養狀態數據平臺、教師個人發展規劃平臺和學生管理系統平臺等,將平臺數據轉化為信息,為學校的招生管理與學生事務,機構效益、科學與結果評估,學術項目與教工事務等方面服務[7],讓學校治理真正有據可依。
高職院校辦學除受國家、地方政策影響外,還與所在地域的經濟、政治、社會、文化和教育活動本身等諸多因素密切相關,在建設過程中會不同程度地受地區自然資源稟賦、地區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和地區歷史文化等因素的影響[8]。不同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自然地理環境、歷史文化和民族構成不同,對高職教育的需求也有所不同。比如,當地的高職教育適齡人口會對學校的學歷教育生源產生影響,農村人口數量和文盲人口數量影響職業培訓的開展,行業企業性質影響專業大類設置以及高職院校人才培養的數量和層次等。高職院校必須綜合考量所在區域的外部環境,將外部環境內化為自身成長動力,才能更好地實現組織可持續發展。作為高職院校智囊團的高職教育研究機構必須開闊研究視野,拓展研究領域,對當地的經濟、人口、社會和文化等因素進行綜合剖析,這些單靠個別高職教育研究機構的力量難以完成,需要同一區域高職院校進行合作。江蘇省90所高職院校分布在16個縣、市,平均每所縣、市有5所高職院校,這些高職院校群處于相同或相似的生態位,可以形成高職教育研究聯盟,共同合作,共享人力資源、學術資源,實現多方共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