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胡子老爹

村口的大榕樹上，早起的鳥兒、翠綠的葉子，唱著歡快的朗朗上口的歌。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太陽遮遮掩掩地露出半張羞紅的臉，把天邊的云彩也映成了誘人的橘紅色，還鑲著耀眼的金邊，仿佛朵朵盛開的雞冠花。

榕樹下，虎子安靜地坐著，周身也鍍上一層金邊，小小的身影拉得老長，投射在背后的空地上。

他把手搭在眼睛上方，仰起小臉，眺望著東方。

每天的這個時候，紅胡子老爹都會推著吱嘎吱嘎響的小木車，從朝陽的方向走來，邊走邊唱：

喲……

風兒你別跟著我，

云兒你別纏著我，

微風吹著彩云飛吆，

我就回來嘍，我就回來嘍……

紅胡子老爹有一把像小火苗一樣的紅胡子，每個調皮的孩子都想去摸一摸。他的車板上放著五顏六色的面團，比彩虹的顏色還要好看，一個稻草扎成的靶子高高地綁在車把上，上面插了許多惟妙惟肖的面人兒。

這些面人兒很受孩子們歡迎，以至于大家每天都會早早地等在村口。

紅胡子老爹把小木車停在榕樹下，孩子們迫不及待地圍上來。老爹并不急著干活兒，先坐下來，從隨身的麻布包里取出煙袋，又掏出一小包煙葉裝上，叭嗒叭嗒抽上一袋煙。

接下來，紅胡子老爹會送給每天第一個等在村口的孩子一個面人兒，算作小小的獎勵。

他先切一塊大點的白面團，揉成橢圓形插在木棍兒上當身體，再切一塊小點的白面團，揉成圓形插在木棍上當頭，然后搓出四個長條，兩短兩長，給面人兒安上胳膊和腿。用手把一塊紅色的面團按成薄片，裹在面人兒身上做成飄揚的長裙，裙擺的地方綴幾朵黃色的小花。接著，用黑色的面團做出頭發、眉毛和眼睛，再戴上一個彩色面團捏成的花環。最后，用一小點紅面團做出櫻桃小嘴。

揉啊揉，搓啊搓，捏啊捏，一個美麗的仙女就做好了。

得到獎勵的孩子拿著面人兒向伙伴們炫耀，周圍全都是羨慕的目光。

紅胡子老爹的木車上，用紅色的油彩寫著一行字：一捧草籽換一個面人兒。

這時，許多孩子撒腿往家跑，不一會兒，又都捧著草籽回來了，排起隊伍等著換面人兒。

太陽要落山的時候，紅胡子老爹的面團已經賣光了，車子上裝了滿滿一袋草籽。他推起小木車，吱嘎吱嘎地走進夕陽里，邊走邊唱：

喲……

躺在柔柔的風床上，

蓋起軟軟的云被子，

微風吹著彩云飛吆，

我要回來嘍，我要回來嘍……

有一回，虎子也跑回家，媽媽正在院子里曬草籽。

“媽媽，我想要一捧草籽。”

“要草籽干什么？”

“我……我想去換一個面人兒。”虎子說，“只要一小捧就夠了。”

媽媽低下頭，似乎有點為難。

虎子知道，家里的草籽是要拿到鎮上賣錢的，哪怕一粒都不能糟蹋，全家人就指望著這點錢維持生活。家里的鐵鍋破了等著補，米就要吃完了等著買。除了這些，虎子也到了該上學的年紀，媽媽下定決心，說什么也不能耽誤了上學這件事兒，所以，家里的錢就更緊張了。

“媽媽，我不要面人兒了，我去看妹妹。”虎子懂事地跑開了。

他背著妹妹，遠遠地望著紅胡子老爹的面人兒攤，直到太陽落山。

紅胡子老爹推著小木車要回家時，從虎子身邊經過。

“孩子，在這里站了一天不累嗎？”

虎子愣愣地搖搖頭，妹妹已經在身后睡著了。

紅胡子老爹把車子放到一邊，摸摸虎子的頭，“乖孩子，能告訴我，你想要一個什么樣的面人兒嗎？”

虎子的眼睛立刻亮起來，說：“我想要一個風車，呼呼的風一吹，就能轉起來……”他想了想，眼神又黯淡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

“那……等你什么時候第一個等在村口，我就送你一個風車好嗎？一個最棒的風車。”

紅胡子老爹說完，唱起他的歌，推著小木車向夕陽的方向走去。

很多天過去了，虎子都沒能第一個等在村口，當然，也沒能得到免費的面人兒風車。

你一定以為，虎子每天都在睡懶覺，所以才不能早早地到村口去。那你就錯了。

虎子每天都起得很早。媽媽天不亮就要上山采草籽，沒空照顧虎子和妹妹。所以虎子要在妹妹睡醒之前做好早飯，妹妹醒來之后，還要先喂她吃飯。

等到一切收拾利索，虎子背著妹妹趕到村口時，早就有其他孩子等在那里了。

好在，昨天下午，媽媽帶著妹妹回了外婆家。今天，虎子起了個大早，天蒙蒙亮就跑到村口來了，坐在榕樹下等啊等。

直到太陽露出了整張臉，咦，紅胡子老爹怎么還不來？

虎子站起來，向朝陽的方向走去，他要去迎迎紅胡子老爹。

太陽紅通通地照過來，好像在地面鋪了一條紅色的路，虎子就沿著紅色的路走啊走。金黃的麥田，蔚藍的天空，遠處的小土丘，一會兒全變成了翠綠色，一會兒全變成了鵝黃色，就這樣不停地變，變了許多種美麗的顏色，再后來，全變成了橘紅色，還鑲著耀眼的金邊。

虎子看見一幢小木屋，當然，也是橘紅色鑲金邊的小木屋。門口停著一輛小木車，虎子認識，這是紅胡子老爹的車子，一點沒錯。

“紅胡子老爹！紅胡子老爹……”

虎子站在木屋門口呼喊。

吱嘎，門開了。

“喲，孩子，你怎么來啦？快進來，快進來！”

紅胡子老爹笑起來，眉頭上的皺紋都笑開了，他在圍裙上擦一把滿是面粉的手，開心地讓虎子進屋。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兒，特別好聞。地上擺著幾個小面盆，每個里面放著核桃大小的一塊面團。五彩繽紛的陽光從木窗子照進來，正好照在面團上，每一種顏色的光線照著一塊面團，把面團變成了彩色，漂亮極了。

“老爹，這么晚了怎么還沒到村口去？”虎子好奇地問。

“來，走累了吧？先坐會兒。”紅胡子老爹搬過一個板凳放在虎子跟前，然后，蹲在地上揉面團，把五彩的陽光揉進面團里，說，“老爹知道，你今天一定是第一個等在村口的孩子。上回我不是說了嗎？要送你一個風車，只有用陽光揉出的面團，才能做出最棒的風車啊！我在等充足的陽光，這不，就耽誤了點時間。你等一會兒，就快揉好了。”

虎子一聽，紅胡子老爹要為自己做風車，高興極了，乖乖地坐著，不說話也不出聲，生怕打擾了老爹的工作。

虎子抬起頭，看見窗外探出兩個小腦袋，一個是透明的風孩子，一個是潔白的云孩子，他們沖虎子微笑，虎子也沖他們笑笑。

“兩個調皮的孩子。”紅胡子老爹也笑起來，“快進來，我蒸了你們最愛吃的草籽饅頭，在鍋里，自己去拿吧。”

風孩子和云孩子看到有客人在，你推我搡地不好意思進屋。

“你進去拿。”

“你進去拿。”

最后，他們手拉手來到屋里，風孩子掀開鍋蓋，云孩子從里面拿了兩個綠綠的草籽饅頭。兩人咯咯笑著跑開了。

紅胡子老爹把面團調均，然后，把核桃大小的面團揉到一起，變成了一塊絢麗的彩色面團。

揉啊揉，搓啊搓，捏啊捏，一架小風車就做好了。

風車精致得很，像真的一樣，用嘴一吹，呼啦呼啦地就能轉起來。

“孩子，跟我來。”紅胡子老爹把風車交到虎子手上，領他來到院子里。

喲……

風兒你也來幫忙，

云兒你也來幫忙，

微風吹來彩云搖，

飛起來嘍，飛起來嘍……

虎子把風車舉在手上，風車飛快地轉起來，把陽光也卷進了旋轉的風里。

耳邊傳來風孩子和云孩子咯咯的笑聲，風車慢悠悠地飛起來，帶著虎子往空中飄去。低下頭，虎子看到小小的村莊、美麗的田野，還有村口的大榕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