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商城（Medical Mall）模式對醫療行業的影響探討

杜一凡

[摘要]文章先從微觀的角度，運用平臺經濟、交易成本與組織成本、信息不對稱等理論具體分析了醫療商城（Medical Mall）內部的組織關系，接著從宏觀的角度探討醫療商城模式的出現對醫療行業效率與公平領域產生的影響，指出在公平領域，不合理的醫療消費、公立醫院經費不足等問題將被改善，公共醫療資源將更有效地保障中低收入人群的就診需求；在效率領域，市場競爭將增強，醫療供給的多樣化程度將顯著提高。論文結果為地方政府判斷是否批準醫療商城在該地區開展試點提供了參考。

[關鍵詞]醫療商城；Medical Mall；公平性；效率問題；醫療市場；平臺經濟

[DOI] 10.13939/j.cnki.zgsc.2019.20

1引言

公平與效率是醫療行業中被廣泛關注的問題，由于行業的特殊性，在二者的側重與先后選擇上各學者展開了廣泛的討論。同時我國面臨醫療資源總量不足，分配不均等現象，公平與效率問題突出，政府無法在有限的資源下滿足所有國民的全部需求，這就需要市場機制發揮配置資源的作用。而又由于醫療保障是一個多種屬性的交叉領域，不僅涉及醫療衛生領域，還與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等因素相關，醫療領域的公平與效率也不僅是經濟問題，更是倫理問題。所以如何使用市場機制、如何引導民營資本進入醫療市場，是一個難題。本文便以一種近期在我國新興的民營資本+醫療的合作模式——醫療商城（Medical Mall）為對象，研究這種模式在中國的發展會對公平與效率領域現有的問題帶來什么影響。

在此需首先明確，現已建成的醫療商城有諸多種類，本文以采用面向中高收入人群、提供人性化服務、專科醫療機構與商場結合的模式的醫療商城為研究對象，如杭州全程國際Medical Mall，對其組織形式及對醫療行業公平與效率產生的影響進行分析。

2 宏觀背景

2.1 我國宏觀經濟環境

近年來，中國居民人均GDP增長較快，2007年中國人均GDP僅為2703美元，2017年已達到8583美元，年均增長率約12%，居民消費能力有了大幅提高，根據數據顯示，2017年，全國居民人均消費支出為18322元。在人均醫療保健方面的消費占人均消費支出的7.9%，為1451元，增長了11%。

近幾年，中國經濟開始進行結構轉型，從長期主要依賴投資轉向依賴消費，在轉型過程中不是要抑制投資，而是要引導投資創造多樣化的供給，為商品與服務增加更多可供消費者選擇的享受與消費維度。如醫療行業，許多高凈值人群有意愿進行長期的、一對一的醫療消費，即便需要支付更高的金額。而國內的醫療投資卻較少涉足這一領域，導致目前國內的相關模式不夠成熟，效率不高、服務質量不好等問題阻礙了人們進行此類消費。圖1反映了各地人們對醫療消費的能力與意愿，部分地區雖然人均GDP較高，但人均衛生總費用較低，可能因為醫療消費的種類太少，多樣性差。

2.2 醫療健康產業背景

整體來看，我國醫療健康產業發展速度較慢，產業增加值在GDP中所占比例長期低于美國、加拿大等發達國家，甚至落后于部分發展中國家。雖然醫療資源供給量、衛生總費用在數量上不斷增加，但各自占GDP比例仍相對較低。同時各地所獲得的財政投入差別較大，分配不均。詳見圖2。

圖2 人均GDP（或收入）-醫療衛生機構所獲得的人均財政補貼收入

截至2017年4月底，我國共有公立醫院12602個，民營醫院16876個。資本與醫療機構的合作形式多樣，其中一種突破醫院的低效管理模式、滿足了患者“一站購物”式的醫療需求的形式便是醫療商城。近二十年，醫療機構嘗試自建商城或租賃商城中的場地開展醫療業務，使醫療與零售并存于同一空間，這樣的組合形態被稱為Medical Mall，即醫療商場。

3 文獻綜述

首先，關于醫療行業公平與效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現狀分析、倫理分析、優先選擇等方面。如周迪、袁結松（2018）運用超效率DEA模型在多投入多產出下測算出各地區衛生資源效率，將其與衡量公平情況的指標進行靜態差異分析和動態固話分析，得出我國衛生資源公平的差異程度以及固化程度都比效率大的結論。蘭迎春（2001）和李紅文、朱珊瑩（2016）通過分析我國醫療資源的配置不均、公平與效率的倫理沖突等問題，提出堅持公平優先，兼顧效率的發展路徑。

其次，關于醫療商城從屬的組織類別——醫療綜合體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產權結構、組織形式、空間布局等方面。如蘇景隆（2018）將共享醫療的產權結構劃分為三個層次，揭示了組織內的產權安排與邏輯。黃興年（2017）指出個人與家庭對健康綜合解決方案產生了新的需求，提出滿足這一需求與新形勢下解決醫療供求緊張局面的關鍵是探索更優化的醫療養護建設模式，即構建醫養結合的綜合體。

綜合各類已有文獻，發現較少有從醫療商城這一新組織模式的發展對醫療行業公平與效率問題影響這一角度的研究。本文既從宏觀的角度分析行業整體情況，也從微觀的角度，基于對杭州全程醫療Medical Mall的實地調研，運用平臺經濟、交易成本與組織成本、信息不對稱等理論具體分析，最終得出結論。

4 組織模式分析

由組織模型圖圖3可看出，出資方需首先與合作醫院共同成立一個自營的醫療中心作為整個醫療商城的主干，此醫療中心以日常門診、體檢等基礎項目為主，也可根據自身資源情況增加醫美、中醫等業務板塊。組建專門的管理、運營團隊，既從合作醫院調派相關專家前來坐診，也招募少量全科醫生、護士等醫護人員全、全天坐診。自營醫療中心可以公司的組織形式運營，并提供場地和部分醫療設施供專科醫療機構使用。再通過與商場客流通道的打通，共同形成一個整體的組織形式——醫療商城，為顧客服務。

圖3 Medical Mall的組織模型圖

接下來對內部關系進行分析。出資方主要為醫療商城提供資金，并通常有商場的擁有者。合作醫院主要為自營醫療中心提供醫技支持與品牌背書，形成范圍經濟；對于出資方來說，為其提供了新的業務增長點。自營醫療中心為專科醫療機構提供場地和部分醫療設施，降低入駐固定成本，并為醫療商城提供基本的醫療業務板塊服務。各類專科醫療機構為醫療商城提供了較完整的業務生態，使患者在同一地點便可享受多種醫療服務，或與患者同行的人們也可享受相關的醫療服務，與自營醫療機構形成協同效應。商場為醫療商城提供了充足的客流量，若雙方的會員體系打通，將更方便地將商場顧客轉化為醫療商城的顧客。同時商場也為醫療商城提供了更多的場景，使更能一次性滿足共同前來的人們的不同需求。

當然在模式的組織過程中也會面臨一些問題，首先是醫療商城作為一個平臺，組成了雙邊網絡，在前期如何既快速獲得大量優質的顧客又同時獲得各優質品牌醫療機構的入駐是醫療商城的一大難題。同時平臺需要把握入駐專科醫療機構數量和質量的平衡，將內部組織成本維持在較低水平，各機構間應既有互補關系又有適當的競爭關系。

5 對公平性的影響

5.1 公平的定義

布雷伍曼將公平性定義為不存在與社會優劣勢地位系統相關的健康差異，根據姚真兆（2001），其主要體現于醫療服務產品在任一地區、任一人群中分配的合理化，以及人們在享受基本醫療服務方面的合理化。也就是說人們的健康水平不因收入的差距而產生本質上的不同，不同收入的人群都能購買到基本的、有效的治療服務，保持身體一定的健康水平。治療價格的高低只會影響醫療過程中患者的享受程度、病人的醫治時間等，而不會影響到疾病本身的治愈。

5.2 醫療商城模式有助于解決的公平問題

5.2.1 使公共醫療資源更有效地保障中低收入人群的就診需求

目前我國三級公立醫院（三級醫院是指具有全面醫療、教學、科研能力的醫療預防技術中心）存在就診人數過多，專家看診需求過旺的問題。在供不應求的情況下，容易滋生腐敗，部分高收入的人群會通過各種途徑不公平地占有公立醫院中的稀缺資源，而更加缺少獲取醫療資源的渠道的中低收入人群則只能被迫接受更加稀缺的醫療資源。

醫療商城的出現分流了前往三級公立醫院就診的患者，這些選擇前往醫療商城就醫的患者對診療過程中的服務水平或就診效率有較高要求，具備一定的經濟支付能力，同時所患又非疑難雜癥。于是更多三級公立醫院的空間、人力等資源被留給了中低收入人群，促進了公共醫療資源向弱勢群體的傾斜，既能減少三級公立醫院的診斷負擔，又能促進其提升服務質量。在美國、印度等國家，公立醫院便更多是為弱勢群體提供基本醫療和公共衛生服務，民營醫院來進行特殊醫療和社會保險醫療服務。

醫療商城的出現為具備較高經濟支付能力的患者增加了數個可供選擇的維度，如就診效率、舒適度。通過對維度的選擇，可以分流不同收入層次的人群，將更多公共醫療資源、衛生財政補貼用在較低收入人群上，同時給予滿足較高收入人群對醫療服務享受、時間效率的需求的機會，促進了資源的合理分配。

5.2.2 提高行業信息化水平，避免醫療機構隨意誘導患者進行不合理的醫療消費

由于病人——醫生關系具有不對稱性，醫生在權力分配方面具有明顯優勢，這反映了病人——醫生關系的賣方市場性質。于是，醫生對醫療保健服務的需求有潛在的影響力，能輕而易舉地誘發出更多、更昂貴的醫療服務需求。醫療服務市場公平競爭的另一前提是患者擁有藥品價格、醫療手段、治療效果等重要信息。隨著更多醫療商城的建設，各領域的民間資本涌入醫療行業，將大幅提升醫療機構信息化水平，保證了前往醫療商城的患者公平就診的權力。對于其他醫療機構，在可預見的未來，隨著信息化的逐漸成熟、平均成本的降低，進行信息化改造的門檻越來越低。通過就醫流程的透明化，醫生個人職業信息的透明化，醫療資源的使用將產生有效的制約機制，保障更多患者公平就診的權力。

5.2.3 能夠一定程度解決公立醫院經費來源不足的問題，同時避免主要營收的增加來自藥費的提高

醫療商城的出現使醫療具備零售的屬性，增加了消費者的消費頻次，同時較高的價格仍在目標人群的可接受范圍內，使得部分消費者剩余轉化為生產者剩余，增加了廠商利潤。通過參與醫療商城分紅，公立醫院能獲得合理的收入增長。我國一些公立醫院由于經費問題開始嘗試高端醫療服務，而在資金的使用上缺乏效率，造成了公共醫療資源的浪費。而通過與醫療商城的合作，醫院不僅沒有浪費原本應投入公共衛生醫療設施建設的財政資金，而且能獲得額外的資金收入，進一步保障社會醫療的公平。

5.3 無法改善的公平問題

5.3.1 吸引優質的醫療資源，導致服務于低收入人群的醫療資源進一步減少，加劇了醫療資源的不平等配置

我國長期面臨著醫療資源配置不均的問題，資源流向的“馬太效應”嚴重。根據王延中（2008）通過積聚經濟模型對市場化改革的資源分布效應進行的研究，發現醫療衛生資源傾向于向人口密度大、購買力高的大城市、盈利水平高的治療、價格高的藥品和服務聚集。而醫療商城的成立在某種程度上加據了醫療衛生資源分配的不公平性。優質資源如人才、資本將更加積極地涌向人均收入高、人口密度大、經濟發展好的地區，導致中低收入人群在公共資源分配上處于劣勢。例如原本應前往基層醫療機構進行分級診療的三級醫院專家，由于更多的報酬會更愿意前往醫療商城診療。

5.3.2 無法根本解決“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

“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涉及面很廣，包括體制機制的改革，一個新興的商業模式遠不足以改變。況且醫療商城的目標群體是中高收入人群，與常去公立醫院診療的患者人群的需求、條件并不一致。要解決“看病難”的問題需要提高基層醫院的醫療水平，而醫療商城的出現，可能使得大量的醫科大學畢業生或高水平的從業人員更愿意前往此類收入水平較高的醫療機構，而不是前往基層醫院。要解決“看病貴”的問題，涉及到政府的財政撥款、相關設備的技術開發、藥價的管控等，醫療商城對這幾方面的影響甚微。

6 對效率的影響

6.1 效率的定義

在經濟領域中，“效率”被用來評價生產產品的資源最佳利用情況。英國經濟學家法約爾（Farrell）把技術效率和配置效率兩部分歸納為經濟效率。而醫療服務的效率，根據姚真兆（2001），從廣義上講，就是衛生投入與產出的比例。但由于醫療服務是一項倫理性服務，永遠不可能完全市場化，其效率主要是資源利用、分配和服務的效率。因此，它既有量的要求，又有質的規定。醫療服務效率既有量的要求，又有質的規定，所以在考察效率水平時，不僅要從投入產出比例的角度判斷，也要結合患者的就醫滿意度、科技含量、服務水平等指標綜合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