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上尉親歷“地道戰”

著名電影導演任旭東捧著新導的電影《地道戰》，請老上級楊成武將軍過目，竟然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楊成武讓他到自己留下的資料中去“拜見”一下美軍上尉杜倫。這是怎么一回事？

1965年，19歲就參軍的任旭東，奉命編導故事影片《地道戰》。當他興致勃勃地把影片送給自己的老首長、1945年初擔任冀中軍區司令員的楊成武將軍審看后，楊成武卻兜頭給他潑了一盆冷水，說：“實際生活中的地道戰，比你在影片中反映的要殘酷得多、豐富得多、也偉大得多。你知道嗎，來冀中‘觀察的一位美軍上尉在親身感受了一回地道戰后，感動得不得了哩！”

楊成武后來在親筆撰寫的回憶錄中詳盡描述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中國的“抗戰地道”，是“萬能”加“頂好”

從延安來的美軍上尉杜倫曾認為：“地道抗戰”是中國人杜撰的“神話”。可來冀中的一番親歷，讓他極受震撼之余連呼：中國的“抗戰地道”，是“萬能”加“頂好”。

那時，抗日戰爭進行到1944年，戰爭的形勢發生了巨大變化，正朝著有利于中國人民的方向發展。美國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向中國共產黨解放區派駐美軍觀察組。布魯克·杜倫作為美軍觀察組的一員于8月7日到達延安，被安排到晉察冀的冀中根據地進行考察。他當時表現得有些傲慢，并對游擊戰抱著不理解甚至懷疑的態度。

1945年1月15日，杜倫在楊成武派去的冀中軍區作戰科科長高存信、參謀吳英民及雷溪等警衛人員的護送下，來到了九分區的新駐地——任丘縣邊關村。

杜倫到那里后的第三天晚間，河間日軍突然向邊關村奔襲，九分區司令部匆忙轉移到附近的皮里村。拂曉時分，六七百個日軍官兵突然把皮里村團團圍住了。原來，日軍得到消息，九分區來了個美國軍官，準備出兵襲擊，活捉美國人。

九分區司令員魏洪亮和政委王道邦立即決定讓杜倫下地道。在戰士們的帶領下，杜倫毫不猶豫地鉆進了洞里。

此時，日軍在外邊發現了杜倫未來得及帶進洞的照相機、日記本和地圖等，斷定洞里一定有美國軍官，于是便集中力量設法破壞地道。日軍不敢貿然下洞，便在上面大喊大叫：“放毒氣，扔集束手榴彈！”緊接著幾顆手榴彈就扔了進來。手榴彈爆炸后，除震下一些土外，誰也沒有損傷。敵人雖然看見地道中沒有什么動靜，但也不敢輕易下洞，只在上面亂吼：“放毒、放水、挖洞！”為防萬一，大家脫下棉衣，放在地道拐彎的地方，用手挖土把洞口的方向堵起來，同時每人都解下頭上的毛巾，在上面撒下尿，準備敵人一旦放毒時捂在嘴上。

“地道戰，我是美國軍人中第一個參加者”

地面上，日軍用鎬和鋼釬挖鑿地道的響聲、打罵群眾的吆喝聲以及村里一陣一陣的槍聲一直未斷。日軍向地道中放水、灌煙、投毒瓦斯，這一切都沒有奏效。

下午5時許，地面的槍聲漸漸停了下來，接著地道中傳來九分區的通知：日軍已經退了，可以出地道了。杜倫這才從洞中鉆了出來，這時天已經黑了。這次戰斗，他們在洞中呆了十四五個鐘頭。

出地道后，才知房東盧大娘因未來得及鉆洞，慘遭日軍的毒打，因不肯說出他們藏身的地道，被日軍剁下4個指頭。民兵婁福榮也因拒絕與日軍“合作”，在另一個院子里被日軍用燒紅的鐵锨烙死。司令員魏洪亮的愛人肖哲，從地道中出來，抱著孩子一邊走一邊哭。因為肖哲怕孩子的哭聲暴露目標，便咬緊牙關堵住了孩子的嘴，結果孩子窒息了。

杜倫十分感動，他找到魏洪亮，說：“司令先生，日本兵真是太可恨了，你現在很悲痛吧，我也是有孩子的……”魏洪亮回答道：“日本侵略中國，害死了成千上萬中國人，我的孩子只是其中一個，我們為什么英勇作戰？就是為了婦女、兒童和群眾不再遭受凌辱和殺害。”杜倫聽了連聲贊賞：“八路軍，英雄！”

皮里村地道戰到此勝利結束了。敵人傷亡了400多人。八路軍和民兵傷亡了三人：房東盧大娘、民兵婁福榮以及魏司令員的孩子。杜倫回到冀中軍區駐地，一見到楊成武就大發感慨：“冀中的地道是萬能的，冀中的老百姓是頂好的，中國一定勝利！”

回到延安后，杜倫逢人便自豪地說：“地道戰，我是美國軍人中第一個參加者。”

世界戰爭史上的獨特奇觀

冀中平原的老百姓為了創造這些地道群，付出了難以想象的大量勞動和艱辛。

開挖地道群是一項浩大的工程，所耗的人力、物力實在驚人。據實地測算：一個200戶的村莊挖一條500米長的地道，要全村勞動力挖一個月。1942年以后，由于環境惡劣，挖地道成了全體老百姓的事。到抗日戰爭結束，冀中的地道已多達1萬多公里，堪稱世界之“最”。

按照呂正操司令員的說法，冀中“攻防一體”的地道群，最有科技含量的是在楊成武任冀中司令員期間。楊成武曾親自寫了一本3萬字的小冊子作為絕密文件發到基層，即《冀中平原上的地道斗爭》。這本小冊子總結了各地地道戰的經驗，講解了把隱身型地道和戰斗型地道結合起來的種種辦法，使所有地道都變成攻防一體的戰斗堡壘。

所以，這個時期的冀中地道被發展為可以大量殺傷敵人的戰斗陣地，解決了如何對付敵人的水攻、火攻、煙攻、毒攻、挖掘，以及吃飯、喝水、大小便、照明等許多問題。

沒有電池，油燈點不著，老百姓創造了好辦法，把繩子裹上蠟點著，你不用它也不滅，用時一搖晃就亮了，損耗氧氣少。吃飯、喝水，也是依靠群眾想的辦法，就是將蘿卜、白菜當飯吃，這樣既能頂餓又解渴。為了大小便有地方，地道里又專門增挖了岔道。

同時他們把地道戰與地雷戰結合起來，既可打村落戰，又可野外出擊，形成了對付敵人的“地下長城”。在以作戰為主的地道村落形成的同時，直接為戰斗服務的醫院、軍械修理所和兵工廠也在地道中相繼出現了，地道戰向著完整的作戰系統方向前進了一大步。

（《中國雙擁》 柯穴、祁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