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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

2019-07-04 17:56:52小米
湖南文學 2019年5期

小米

還沒吃夜飯,寨子里的人就臉鑲喜悅小步輕盈地奔走相告:他們終于等來了行跡鬼鬼祟祟,錢袋子卻鼓鼓脹脹的那個四川煙販子。

頭上的天剛穿上那身黑衣裳,黑女的天就一下子亮了,從箱底翻出前些日子反反復復層層包裹才藏進去的那坨黑疙瘩,將裹它的那塊花布層層打開后,黑女緊緊將它捏在手心里。她不敢往口袋里裝黑疙瘩,她怕走這短短一段路,一不留神黑疙瘩也會兔子似的蹦出來。黑女今晚就要去找那個她年年都得找一找,也是年年都往寨子里偷偷摸摸跑幾趟的精瘦精瘦的四川煙販子,她已等不及了。

黑女剛把捏在手心粘著汗的黑疙瘩遞給四川來的煙販子,收手抬頭的一瞬間,卻瞅見容留煙販子的那一家人大門口,有個人影在月光底下晃了晃就不見了。黑女眼尖,她已瞅見人影子是她的小叔子老幺。就算他在影影綽綽的月光下一晃就過了,那個穿著影子的人,剝皮抽筋燒成灰,黑女都能認得出。這么大的寨子里黑女只有老幺一個親人了,這一個親人也有好幾年沒在寨子里露面,沒在黑女臉前晃來晃去的了,黑女不能不急。

顧不得拿錢,黑女當即追了出去。

“你到這里做啥?”給黑女大聲叫得停下來的老幺反客為主,先開口問她。黑女注意到,老幺說的是“你”,不是叫“姐”。嫁給老五后,老幺一直把她這個嫂子叫成姐。

“我還能做啥?”黑女喘了口氣接著說,“我來賣點兒煙泡子,也好給你的侄女們添一件衣裳穿。”

“你也種起了大煙?”

“不種不成啊!別人都敢種,我這個寡婦有啥不敢的?兩個娃娃要養活,我也得留著這口氣,才能把老五等回來。”

老幺猶猶豫豫退幾步,一直退到她跟前才說:“理是這么個理兒。”頓了頓,他又把嘴擱到她耳邊,小聲說:“你的大煙要是帶到四川賣,價錢能翻好幾個跟斗。”

“真的?”

“我你還不信?”

“你咋曉得煙泡子到了四川能賣那么高的價?”

老幺盯著她,兩眼在黑女身上來來回回剜。

過了好大一陣子老幺才慢悠悠地說:“我這些年就是當了背腳子,專往四川送大煙的。”

“啊——”

“嚇著你了?”

老幺的話還真有些嚇著黑女了。黑女眼里,老幺這個兄弟里的秋瓜子,一臉病容,膽小如鼠,他會做了寨子里的壯漢夢也不敢做一回的背腳子?

“不信是不是?”

打死黑女黑女也不信。

但是,黑女掛心的,不是這。她岔開話題:“這回回來就不走了吧?”

顧不得別的,她要先問問這個。

“當了背腳子,不走還能成?”

“你真當了背腳子了啊?”

“我說過假話嗎?”

黑女撓撓耳根又撓撓耳根。她終于信了。

“你啥時候走?”

“這個我也說不上。領頭的啥時候叫我走,我就啥時候走。”老幺接著說,“不過嘛,好幾年沒回來了,這回回來,我可能要在寨子里待幾天。時間反正有的是。這么著,有話以后慢慢跟你說,我得擲骰子去了,人家等了我老半天了!”

“你也賭上了?老幺,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也就是陪他們玩玩。你把心款款兒放在你的肚子里。”

月亮底下,她盯著他。她仍看出老幺裝出來的那一臉的無所謂。

別過了猴急猴急的老幺,黑女回頭走。

“價錢能翻好幾個跟斗。”老幺吹她耳朵小聲說的這句話,一直在她腦子里打雷似的轟隆轟隆響,捂著耳朵還在響。也就是說,只要咬咬牙跟著背腳子偷偷摸摸下一趟四川,一年的收入就能頂她來來回回進山出山種三年五年的大煙!

回到那家院子,四川來的煙販子還等著給黑女付錢哩,黑女卻一把奪過那塊她之前遞給煙販子的黑疙瘩,一字一頓說:

“我——不——賣——了!”

聲音雖小,態度卻堅決。

捏著黑疙瘩,黑女轉身回了家。

跟黑女一道把娘送上山之后,老幺就悄悄一人離家出走了,黑女好幾年沒他的消息了。幾年不見老幺居然干上了背腳子的營生,這是黑女沒有想到的,也讓她不得不對老幺另眼相看。老幺一年中,咋說也得下幾趟四川。他是自己吃飽全家不餓,還能過些日子逛一回窯子。老幺認為,這才是男人該過的日子。在那條磨破了腳的背腳子路上,老幺已是路也熟了,人也熟了,棒老二也不怕了。他去的那個背腳子隊伍有六桿火槍,用老幺的話說:“一條光棍,我怕個球?”

為了自己也能下一趟四川,黑女終于堵住了一連幾天都未在寨子里露面的老幺。

“你帶我去一趟四川成不成?姐還從沒求過你啥哩!”

“就憑你?你也想當背腳子?你以為背腳子是人人都能當的嗎?”

老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能當,為啥我就不能當?我缺了胳膊了還是少了一條腿了?”

“你反正不成。”老幺說。

“你說吧,我要咋做才成?”

黑女豁出去了。

“咋做也不成。”

老幺說完,轉身要走。他跟人約好了,要去鄰近那個寨子里跟人擲骰子去。碰見黑女的那一晚老幺輸慘了,他急于撈本。

黑女一把揪住了老幺。揪住老幺的胳膊就是揪住了命運,揪住了機會。

黑女質問老幺:“我的背子也不要你幫我背,只求給你的帶頭大哥說一說,帶上我就成。你倒是給我說說看,這有啥讓你難心的?”

黑女捏得老幺胳膊上的皮肉生疼生疼的。老幺掙了幾下沒有掙脫也就不掙了。他在原地打了一陣子轉轉,無奈松了口:“我跟帶頭大哥說,倒也不是不行。”老幺沒告訴她,帶頭大哥這時就在隔壁那個他要去的寨子里貓著,只等老幺來跟他們一伙人擲骰子。不曉得咋回事,他們就愛跟老幺擲骰子,老幺去得再遲他們也等他。

黑女說:“那你就跟帶頭大哥說說嘛。”

老幺拿一雙眼珠子一骨碌一骨碌在黑女身上來來回回剜,求著老幺哩,黑女的身子可以給他剜。剜來剜去剜夠了,老幺才下定決心爽爽快快說:“你得應我一件事。”

“你說!”

“我說了你可甭慪氣。”

“看你難心得!”

“要是不答應,就當我沒說。”

“急死我了,你倒是說呀!”

“我說了?”

“說!”

“你得跟我睡一晚。”

竹筒倒豆子似的從老幺嘴里倒出這么一句黑女想不到的話。

老幺心里的小算盤是:只要黑女跟他睡了這一晚,進一步的事,就是水到渠成板上釘釘的了。

老幺仍用兩只眼珠子一骨碌一骨碌,在黑女身上來來回回剜。說出了捂在心里快發霉的這句話,老幺反而一身輕松了,啥也不怕了,也不急于去臨近的寨子里跟帶頭大哥他們擲骰子了。

燙著了似的,黑女反應過來后,急慌慌扔開了老幺的胳膊:“好你個臭不要臉的,我可是你嫂子!”

老幺卻慢悠悠地說:“老五不曉得死了多久了,骨頭恐怕都變成了土了。”

“你個挨槍子兒的!別人這么咒你哥,你也這么咒你哥?他可是你親哥!一個娘肚子里鉆出來的蟲!”

話一出口黑女就覺到,她把話說得狠了些,連忙剎住嘴。可還是遲了不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的了。

“我不是咒他。我說的是事實。”

“挨槍子兒”那一句,看起來老幺倒是沒上心。

黑女低了頭,正在暗暗慶幸著,一抬頭卻看見老幺已走了。老幺話一說完正好趁著黑女撒了手的工夫,走了。黑女以為老幺說了沒大沒小沒皮沒臉的丑話,在她這個嫂子面前有些不好意思,才那么快就走了的。

黑女嫁的是老五。老大老三先后抓丁當了兵,一去無消息,也不知死活。聽公婆說,老二九歲時出天花死了。老四是個“懵子”,屙屎也不曉得擦溝子,后來掉下懸崖摔死了。老四還是死了的好。黑女一直這么想。黑女嫁過來時老四還沒死,快三十的人了,無論冬夏,身上不搭半片布,卻是整天舉著胯里的槍,在寨子里出出進進,看見哪個招惹哪個,看見黑女也招惹。黑女倒是不惱他,一個傻子惱他做啥?他跟老五畢竟都是一個洞里鉆出來的蟲。黑女惱的是老四胯里的那桿槍,總在黑女面前青蛙似的一蹦一蹦一蹦,讓她心跳臉紅……這么沒皮沒臉沒盼頭的一個人,在這世上混啥呢?老四還是死了的好,早死早投胎。

原以為老五不可能再抓壯丁了,誰會想到保長還是帶了一大隊人馬,把黑女家的房子圍了個風吹不進,水潑不出。大女子嚇得把臉捂在手里哇哇叫,二女子藏在黑女肚子里卻是一聲也不吭。事先沒得一絲兒風聲,黑女愁著沒出門的老五,顧不上哭得鼻涕眼淚橫著流的大女子,人急得團團轉。家里窮得只剩墻,咋躲?咋藏?她沒想到老五情急之下“噌”一聲就上了房,任長槍短槍對著腦殼,死活不從房頂上下來,誰想爬到房頂抓他,老五就用瓦片砸。老五扔瓦片扔得房頂都有了個簸箕大的窟窿了,保長他們也就不逼老五了。僵持了多半天,早晨只喝了兩碗能照見人影子稀飯的老五,不是害怕了,屈服了,而是給尿憋得捂著肚子站不直腰了。天快黑的時候,沒人逼老五,老五卻灰溜溜從房頂下來了。保長笑他嚇得尿了褲子了,他也不爭辯,只有氣無力說了聲:“你讓老子上一趟茅房!”

憋了整整一天的尿,硬是沒在身上漏一滴。

黑女眼睜睜看著從茅房出來的老五給保長他們綁走了。

大女子滿寨子跑著找爸爸,二女子仍揣在黑女肚子里,不肯來到這個世界上。

二女子都滿寨子跑了,老五還是沒消息。

公公哭瞎了眼,沒了。婆婆勸黑女跟娶媳無望的老幺一搭過了算了,黑女說她要等老五。老五精精干干一表人才黑女才肯嫁到這個窮窩窩里來,老幺是個秋瓜子,一臉病容蔫不唧,三棒子砸不出一響屁,黑女放不下老五也看不上這個弟弟。

“你就死了對老五的那條心吧。”婆婆臨死前又這么勸她,“就算戰場上死不了,可這仗打來打去打得沒完沒了的,老五啥時候才能回來呢?我也聽說好些當了逃兵。就算我的老五當成了逃兵,他敢逃回家來嗎?黑女啊,你也甭苦著自己了,聽我這個老婆子的話沒錯,要是你還戀著這個家,就跟老幺一搭過了吧,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手心手背都是肉,莫非我不心疼老五嗎?”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黑女沒二話,只說這一句。

公公上山的第二年,婆婆也沒了。黑女和老幺合伙將婆婆送上山之后,老幺就不聲不響地從寨子里消失了。

再沒人勸黑女改嫁了,也再沒人想跟黑女一搭過了。

黑女到底還是沒忍住。

又過了幾天,有天吃了夜飯,黑女瞅見老幺回到如今只他一人住的老屋去了,就早早安頓大女子二女子睡了覺。黑女心急慌慌的,等兩個女子睡熟了,才捂著怦怦狂跳的胸口,踮著腳尖賊似的,偷偷去了老幺那兒。黑女在老幺的破房子里前前后后待了不到一個時辰,扔下一句“你這個畜牲”,連忙回到她自己的家。看到一雙女子仍在鋪蓋下面睡得憨憨的,都只露著一顆頭,黑女雙手死死地按著撲通撲通狂跳的胸口。

一根月光從門上拇指大的破洞戳進來,像亮晃晃的槍管子。

沒辦法,村里當了背腳子的只有老幺一個人,要下四川黑女就得跟著專干這樣營生的背腳子隊伍才不會迷路,也更安全。

黑女從前不黑,后來就黑了。黑女的臉和手是天上懸的日頭烤黑的,是灶房燜的油煙柴煙熏黑的,黑已鉆到臉上手上脖子上的皮膚里去了,可沒人曉得黑女身上還跟姑娘時一樣,是晃眼的白。

黑女取名黑女,并不是她長得黑,恰恰因她皮太白。父母這么叫她,也是為了遮掩她天生的麗質:“一個鄉下女子長那么好看可不是什么好事兒!”老輩人都這么認為。為了黑女能夠平平安安順順當當過完這輩子,給她取個“黑女”的名字,沒啥好抱怨的。遠遠近近的寨子里,習俗都是如此。

有天黑女難得有了空閑,就把二女子攬在懷里輕聲問她:“想爸爸呢不?”

“不想!”

黑女有些吃驚:“你連爸爸也不想?”

“人家說我爸爸早給日本人打死了!”

黑女摟緊了二女子:“爸爸沒死,你曉得不?爸爸當兵去了,打完天殺的小日本,爸爸也就回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黑女不曉得,小日本已經趕走了,只不過老五所在的隊伍又跟共產黨的隊伍干上了。說這話的時候黑女更不曉得,老五跟著一個東北人從部隊上逃出來,有家不敢回,不曉得跑哪里去了。說這話的時候黑女只曉得,她就要跟著老幺也當一回背腳子了。

黑女有些怕,也暗暗地有了一些期待。

下一趟四川少則十天,多則半月,時間雖不長,但每一步路都得用自己的腳來走:轎夫的腳用不著,騾馬的腳用不起,自己不走,寸步難行。

入蜀自古是難事,難也不是沒人走。大路太遠,不花上一個月兩個月走不到,就算走得到,去時背大煙回時背私鹽的背腳子也不敢走,遇著官家一查就啥都沒了。背腳子只能走小路,走沒路的路。

黑女背的大煙是她自己種的,也是黑女獨自一人一刀一刀割出來的。只有碗大的幾坨,重雖不重,加上干糧就重了。寨子里抽大煙的人不多,四川來的煙販子跟前又賣不出好價錢,所以,寨子里的壯勞力每年到了這時候,都夢想著能當一回背腳子,都想把自種的大煙偷偷背到遙遠的四川賣個大價錢,回來時還能順便背一些私鹽再賺一回錢。可他們年年只在嘴上鬧騰一陣子,挨到最后黑疙瘩還是賣給了那個精瘦精瘦的四川人,沒誰敢下一趟四川:近年瘋傳小路上的棒老二越來越多了,一見背腳子,二話不說,就搶就殺,張狂得不得了。萬一遇上棒老二,一年的汗白淌了不說,命也得搭進去。這就不值了不是?

黑女背在身上的除了大煙,還有干糧。別的背腳子走到哪兒吃到哪兒,只背大煙不背干糧,黑女不行。下四川的這一路她都打算吃干糧。黑女沒那么多錢下館子,家里還有兩張只吃不做的嘴等著黑女。為了下這趟四川,黑女花了整整一天為自己準備干糧。

出發的那天,別的背腳子都腳步輕盈,唯有黑女背上的背子死沉死沉的。走了沒多久黑女就掉隊了。掉隊可不行。兄弟畢竟是兄弟,還是老幺回頭來,把黑女那包干糧捆在了他背上。

黑女眼前只有時斷時續時有時無的路印兒,不曉得是熊狼踩出來的還是棒老二背腳子們走出來的。上山下山,下山上山,路都貼著臉來質問你,你已經過去了路還用藤條刺枝拉扯你,揪著你不放,仿佛它是吃了啞巴虧的女人而你是那負心漢。路上還有棒老二。狼和老熊都不憷,背腳子憷的就是棒老二,遇上棒老二就得豁出去拼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棒老二看不上你的窮賤命,棒老二看上的是你褡褳里的錢。錢比命要緊。

好只好在,一路無事。

下一趟四川,老幺從前當然是必須逛一逛窯子的。沒錢娶個媳婦每天黑了一搭睡還不興花倆小錢逛個窯子舒坦一晚?窯子里的川妹子臉上好似抹了瓷,個頂個的水靈個頂個的白,跟守在寨子里非要等五哥一個準信兒卻死也不肯改嫁的黑女,一樣水靈,一樣白。下一趟四川不逛一回窯子,當十天半月的背腳子圖啥呢?

但這一回,卻有了不同。黑女也跟老幺一道下了四川,老幺就不隨著背腳子們逛窯子去了。在四川賣煙置私鹽的那幾天,老幺蜂似的,整天繞著黑女的身子,嗡嗡嗡,嗡嗡嗡,吵得黑女頭都暈了。

返程的那天凌晨,黑女睡得正酣,突然聽見店小二扯著破鑼嗓子在樓下喊:“東方發了白,樓上樓下客,開店門嘍——”

朦朧中,黑女揉揉左眼又揉揉右眼,忙一骨碌坐起身子。她朝窗外瞅了瞅,外面仍是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黑。

左左右右都是人。縮手縮腳,穿好洗好,黑女剛要開門去另一間男人的客房叫醒老幺時,自己這間女人客房的門已給不知啥人從外面砸得山響。黑女連忙開了門,砸門的人是老幺。

“姐,我們都已拾掇好了,天都要亮了,就等著你上路呢。”

老幺已有好一陣子不叫她姐了,每次見她,老幺剜刀似的眼光都不忘剜剜她身上的肉,剜到哪兒她哪兒就隱隱地疼。這個燈下的凌晨,老幺仍是如此。但這一回,黑女不覺疼了。她覺到老幺眼光里的暖。黑女想,他要拿眼剜,我就給他剜,他要剜哪兒,我就給他剜哪兒。都是因為老幺此行帶上了她這個累贅。

回頭走的第三天,這支背腳子隊伍上了山,進了一片老林子。

“下了這座山,前面有塊大草地。過了大草地就快到咱甘肅地界了,到家也就是一天半天的事情了。”從林子里出來前,老幺這么安慰她。

老幺一路都在跟她說話,沒個完。從前三棒子砸不出一響屁的老幺,話咋變得這么多了呢?他快把這輩子要說的話都說盡了。

額頭上、后腦勺上、臉上、脖子上、腰上、胸口上、后背上、大腿上、溝子里,在稀里嘩啦淌著汗。沒淌汗的只有喉嚨和嘴唇,火燒火燎,又干又黏,像吃了滿嘴的石灰。

帶頭大哥啥也不背,他只背著槍。另五個帶了火槍的,這時都把自己的背子勻給了不帶槍的背腳子。包括老幺,帶槍的五個背腳子跟帶頭大哥他們一起,分成了兩隊,躬著身子端著槍,走在了這支背腳子隊伍的前面和后面。

黑女的心快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了。

下了山,出了沖積扇上那片矮樹林,平展展的大草地擺在這支背腳子隊伍面前。這草地就跟一塊平展展的天掉在地上似的,黑女想。

總算暫時安全了,用不著擔驚受怕了。

帶頭大哥出了口長氣,將林子里穿行時一直端在手中且已填滿了鐵砂的火槍,重又背到了背上。五個負責保衛的背腳子也把長桿火槍背到了背上,把自己的背子,又從同伴背上拿下來,背在自己背上。

看得出來,在這支二十多人的背腳子隊伍里,老幺的地位不算低:他雖走在帶槍人中靠后的位置,好歹卻也是個帶槍的,帶頭大哥所能仰仗的,這支背腳子隊伍必得仰仗的,都是這五個帶槍的。

老幺再次慢了腳步,故意落到了走在最后的黑女身邊。

嘴上雖不說,她卻曉得他要陪著她。

帶頭大哥清清喉嚨,這時突然放開嗓子,唱起了家鄉的山歌:

太陽落坡睡不著,聽我唱個扯謊歌:

聽著臘月響大雷,看著六月雪滿坡。

看著瞎子點油燈,看著聾子聽墻根。

昨天看著牛下蛋,今天看著馬長角。

摘個星星當燈籠,捉個月亮吃饃饃。

大象騎在青蛙背,老虎耕地唱牛歌。

公雞下河去洗澡,母雞上樹摘葡萄。

烏龜跑得比馬快,月娃子噙的水煙袋。

麻雀到煙囪來鋪窩,煮熟的鴨子飛過河。

扯謊扯到天大亮,白頭老翁成小伙。

聽得眾人大笑。黑女抿嘴,也笑了笑。

身子和心,一下子,輕快了不少。

走完這一趟,回了寨子回了家,黑女再也不當背腳子了。不僅自己不當了,她也不許老幺再當了。兄弟六人如今只剩老幺這一根獨苗苗,自己生了兩個女子卻是一個兒子都沒生出來,老五就給抓走了,黑女覺得她有責任給婆家保住老幺這支僅剩的血脈。下四川的路上黑女就已暗自想好了,決定了:就算她用身子勸老幺,留老幺,她也要把老幺定定地拴在寨子里。

“我來替你背一程?”

老幺的問話打斷了黑女的思緒。

“不用,不用。”

老幺的身子骨跟老五比起來,確是單薄得多了。他要替她背,她有些不忍。

不容分說,老幺一把就將黑女背在背上的半匹洋花布硬生生奪了去,背在了他背上,還說:“我是個男人,草地這么寬展,這時也不可能出個啥事情。”

黑女咧嘴笑笑,默許了老幺的粗暴。

空身子跟在老幺后面,確是無比輕松。黑女一邊走一邊繼續想著沉在心里頭的事。

鹽太重,路太遠,黑女沒跟其他背腳子一樣背私鹽。黑女只在四川買了半匹洋花布,想回了寨子給兩個女子也給自己縫一身新衣裳穿。買布剩下來的錢,都在腰里,用一塊花布緊緊包著,用一根繩子綁在肉上。娘仨已有整整三年身上未添一寸新布了,黑女幻想著一家三口穿花布衣裳時的高興樣子,這可真是比過年還要讓人睡不著覺的事情哩。

“趴下,趴下!”

沉浸在幻想中的黑女給老幺一把推進了現實。

她重重地跌在草地上,緊跟著,黑女聽見一陣密集的槍響。

黑女抬頭看老幺時,急于卸下洋布私鹽取火槍的老幺突然不偏不倚,撲通一聲栽在她身上,血一下子蹭得黑女滿頭滿臉滿身都是。

她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侯,黑女覺著老幺僵硬的血身子仍壓著她:推推不動,推推還是不動。黑女從老幺的胳膊縫隙里朝不遠處看。她看見一群握槍的大漢一邊低頭搜著死人的身子,一邊抬頭哈哈浪笑。她隱隱看見他們都用一塊黑布蒙著臉。黑女只覺擠進耳中的笑聲,是那么猙獰,她的毛發皮肉骨頭無一不在笑聲中戰栗。

黑女曉得他們就是傳說中的棒老二。

她悄悄閉上了眼睛。

黑女用勁貼緊草地,腰里卻空蕩蕩的,漏著涼風。錢是啥時候給棒老二掠去的黑女居然不曉得,她心疼得淚水都要溢出來了。硬下心來轉念想了想,淚水卻又憋了回去。

不就是幾個錢嘛,沒了就沒了,只要這口氣還在。

兩個女子還寄在鄰居家里哩,小女子還沒見過她的爸爸哩,咋說她也不能死。

黑女就是這么想的。

搜完身的棒老二們并不急著走,仿佛這草地是他們家里的。

他們不走,黑女就不敢睜眼不敢動。她怕他們發現,她還活著。

“女人也當背腳子?!”

黑女隱隱聽見其中一個棒老二對自己表示了驚奇。

另一個卻跟領頭的請示:“那個黑臉女人……”

“還是留她一個活口吧?女人身子臟,甭沾上晦氣。”

“你想日她一球嗎?”

領頭的棒老二這么嘲笑最后說話的那個手下。

黑女太黑了,領頭的棒老二雖兩個多月沒碰女人了,但他看了看裝死的黑女,并無興趣剝開她的衣裳扯下她的褲子,盡管這么做他已輕車熟路。領頭的棒老二只是用槍口指了指那個跟他求情的棒老二:

“不嫌黑,你就日她一球慢慢再走哇!”

領頭的棒老二對這個畏首畏尾的手下似乎不屑一顧。

一陣浪笑之后,黑女聽見棒老二們走了。

黑女悄悄睜了少許眼,從瞇著的眼縫縫里,瞅見其中一個棒老二,遲疑著,朝她這邊緩緩走過來。她僵在敞闊的草地上,屏住呼吸,閉上眼,氣也不敢大聲出。她想,青天白日眾目睽睽的,就算他是棒老二也不至于這時就做吹了燈才偷著做的那種丑事吧?可越走越近的是殺人不眨眼的棒老二,黑女不由自主地又蜷了下身子,眼也閉得更緊了。

展露在棒老二面前的是一個滿身血污貨真價實的黑女人。

這個棒老二倒是沒急著上她身,甚至都沒碰黑女的身子。她覺到他俯下身來仔仔細細撥弄著斜在她右邊的老幺的尸體,仿佛老幺的尸體里仍藏著沒能搜出來的寶貝。

不遠處的那一群棒老二回過頭來,發覺這個棒老二不敢做他們預料中的事,領頭的棒老二一陣浪笑,大聲說:“看你那慫樣!胯胯里的槍莫不是給小日本的炮彈齊根撅了吧?”

其余的棒老二跟著也是一陣浪笑。

黑女不敢睜眼看,這個棒老二也并不理會同伙們的嘲笑。

他再次低頭,用近乎哽咽的聲音,悄聲問她:

“是黑女吧?”

沒等黑女回答他,更沒等她睜開眼,這個棒老二就站了起來,在他站起來的同時,身上突然掉下塊硬物,砸得松軟的草地“砰”一聲悶響。棒老二卻跟沒發覺似的,緩緩走了。

等這個棒老二走遠了黑女才小心睜開一道眼縫縫。她看見棒老二掉在身邊的硬物,不是別的,是她不久前還捆在腰里的那一坨錢。捆錢裹錢的那根繩子那塊花布,黑女死了也認得。

黑女視線里越走越遠的那個棒老二,跟那群他快要追上的棒老二一樣,終未揭下蒙在臉上的黑布。

平平展展使勁才能望到朦朧遠山的草地上,那個棒老二跟著那群棒老二走得很遠了,黑女只能望見他們蠕動著的黑影子。

從老幺尸體下抽出他背在身上來不及取下的那一桿火槍,黑女站起來,朝遠去的身影瞄了瞄。

誰也不知她會不會摟動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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