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遙遠的念想

◎胡奕鳴 浙江省紹興魯迅高級中學高一（6）班

成長的歲月里，除了青春洋溢的熱鬧，也會伴有失落沮喪。每當這時，我都會取出抽屜里小心珍藏的一個精致盒子。輕輕打開，一疊皺巴巴的鈔票就映入眼簾。望著它，我會想起她；想起她，我便確定我是幸福的。一股暖意在心間蕩漾，彷徨的心也會漸漸安然而堅定下來。

那一疊皺巴巴的鈔票是奶奶送給我的。奶奶八十歲了，拒絕住進叔叔的豪華別墅，一個人在紹興古城的老屋里獨居。常年吃素，安心念佛。我從小在北京長大，奶奶于我，就是家鄉的一個長輩。每年春節回家，她只是默默地望著我，從不表達對我的牽掛與思念，我也從未想過這個寡言的老人是不是愛我、疼惜我。直到有一天，奶奶領著我去了她的老屋。進門的那一刻，她也未告訴我帶我來老屋做什么。我看著她顫巍巍地蹬著個小凳子踮著腳在柜子的最上端摸索，認真地、仔細地，還帶著點虔誠。好一會兒，摸出一個報紙包。她緊緊攥著，扶著柜子，小心翼翼地從凳子上下來，拉了我，坐在她身邊。

我好奇地坐下來，看著眼前這個與我血脈相連卻又彼此陌生的老人，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奶奶抖動著干樹枝一般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紙包，一層又一層。江南的潮濕浸在這一層層的紙里，隨著打開的報紙，散發出一股霉味。我偷瞄了一眼那發黃的報紙，日期已經是一年前的了。報紙層層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疊皺巴巴的鈔票。全部都是十元一張，整整齊齊摞成一疊，有點受潮，濕濕的，一看便知是存了好久的。“村里佛堂組織老人去念佛祈福，一天發四十塊錢。這一年我天天去，一天不敢落。看，現在有這么多。”奶奶笑得像個孩子，挺驕傲地對我說。“嗯，真好。”我回應著。“都給你！”“哦，不，奶奶，您自己留著吧，我有錢。”“拿著！”奶奶收起笑容，硬把錢塞在我手里。她望著我，我從她渾濁的雙眸里讀出一絲憐愛和疼惜，可是依然沒有一句甜言蜜語。我捧著那疊皺巴巴的鈔票，想開口說點什么，嗓子一陣哽咽，鼻子一酸，眼窩一熱，再不敢說話了。

奶奶也不說話了，只是長舒了一口氣，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起身去給我做飯了。我忽然覺得拿在手里的這疊錢沉甸甸的。它是不善言辭的奶奶對我最深沉的愛的表達。一直以為奶奶對我不夠想念，不夠愛。我也心安理得地忽略了這份親情。其實在我熱鬧忙碌的生活之外，在遙遠的江南，有一個寡言的老人默默惦記著我，思念著我。有時候，親人之間，不表達并不代表不愛啊！那一刻，幸福、感動、慚愧、傷感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涌上了心頭。

我將奶奶送給我的那一疊皺巴巴的鈔票，小心珍藏。我知道那是世界上最干凈最純潔的金錢。那是愛，是暖，是我一生遙遠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