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楓寒
會館三樓休息室。羅亮雙拳緊握,緊張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他嘴唇發青,兩眼發直,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詹尋卻半倚在沙發上,悠閑地翻著一本剛買的書。
至于關小怡和王小景……她們正湊在茶幾前,默默地向茶幾上的“多國部隊”發起進攻:巴基斯坦的松子、韓國的海苔、日本的水信玄餅、法國的巧克力……
“羅亮,你不用緊張,只是轉正任務而已,失敗了也沒什么關系,明年再來就好了。”詹尋一臉輕松,很有經驗地安慰羅亮。
“一年前也不知道是誰猜不出謎語,轉正任務差點就失敗了,最后在樓頂的鴿子棚里憋屈了一整夜。”王小景毫不留情地揭開詹尋的黑歷史。
“那還不是被你們兩個坑的!”詹尋不服道。
“這次的轉正任務,你們一定要幫我啊!”羅亮心疼地看著茶幾上花了自己半年零花錢買的零食,“會長前幾天還給我發了條消息,要我做好戰斗準備……這是什么意思啊?”
“和摳門的詹尋一比,羅亮你就識趣多了!放心吧,這次我們絕不坑你。”王小景一邊往嘴里塞零食,一邊含糊不清地說。
羅亮還想說什么,手機就響起了提醒鈴聲,他慌忙道:“開始了!”
所有小伙伴們趕緊動起來,拿起了VR頭盔戴上,世界立刻變得不同了。
披著青銅盔甲的高大巨人,站在兩軍陣前,怒吼著挑釁……
胳膊夾著長矛的士兵跨上戰馬,結伴沖鋒……
層層疊疊的步兵方陣槍尖如林,踏步前進……
全身甲胄的騎士握劍持盾,奮力拼殺……
在看得人熱血沸騰的過場動畫結束后,羅亮和小伙伴們的眼前亮起了此次的任務提示:
古代戰爭的試煉。自詡戰爭史愛好者的見習者,你將在虛擬世界里加入到一次又一次發生在古代的戰爭中。你的任務只有一個:在接下來的每個戰場上,努力讓自己存活下來,每組至少要保證一名隊員活到劇情結束,否則,任務失敗!
第一戰
手持長矛、佩帶鐵劍或圓盾的腓力士士兵在山腳處列成戰陣,隔著山谷,朝以色列的軍隊大聲挑釁。
“我們是出現在了掃羅王帶領的以色列軍隊中嗎?”羅亮辨認了一下雙方士兵的裝備。
“我們好像介入了一場很著名的戰爭。”關小怡笑笑。
“‘黑桃K大衛的成名之戰。”詹尋點頭。
“你們在聊些什么?”王小景一臉茫然。她剛才在附近的軍營里摸索了一會,沒找到稱手的武器,只好在路邊摸了幾塊石頭。
“這是牧童大衛與巨人歌利亞之間的戰斗。”詹尋開啟了解說模式,“腓力士最強壯的士兵,巨人般的歌利亞連續四十天向掃羅王的軍隊挑戰,但掃羅王的士兵沒有一個敢上前應戰。這時,來給哥哥送飯的牧童大衛勇敢地站了出來,接受了巨人歌利亞的挑戰!他不穿盔甲,也不拿武器,靈活地用自制的投石索,準確地投出石塊,擊中了歌利亞的額頭,并趁機搶過歌利亞的劍,斬下了他的頭顱……”
詹尋正說著,羅亮的目光落在王小景手中的石頭上,激動地大喊:“王小景,你真是太優秀了!你這么快就找到了通關的道具!”
“投石索的制作其實很簡單,只需要兩根長度相等的皮帶,加上一個皮兜……”手工小能手羅亮很快找到了其他的工具,不一會就制成了一個投石索。他把投石索和王小景找到的石塊放在一起,拍拍手:“搞定,第一關,過關!”
“不,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要解決。”詹尋沉吟道。
“沒什么問題啊。”羅亮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杰作,沒發現有任何問題。
“我想,我們還需要一只可以給貓掛鈴鐺的老鼠。”關小怡苦笑。
“呃……”羅亮愣住了,他拿起投石索,用力地甩了兩圈,只見一個石塊高高地飛上了天空,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遠遠地落進了自己的軍營里……
“啊!誰打我!”遠處響起了一個士兵的叫喊聲。
“好吧,我們需要一個大衛。”羅亮嘆了口氣,“趕緊去找找……”
“對,馬上就要開飯了。”王小景摸了摸肚子。
“嗯,大衛也該出場給他的三個哥哥送飯了!”詹尋用力點頭。
小伙伴們在虛擬的軍營里四處張望,找尋長得像雕塑或者“黑桃K”的小帥哥。
“準備時間結束!請立刻出營加入戰斗,否則任務失敗!”才找了半圈,四人眼前突然彈出了一個紅色警告框,接著開始了倒計時:30、29、28……
“我就知道會長沒那么好應付……”王小景嘆了口氣,想著自己吃掉的松子、巧克力,隨手從路邊的一個營帳里綽起一根長矛和一個盾牌,“唉,吃人嘴短,我先上了,你們趕緊去找‘黑桃K啊!”
半小時后……
當詹尋帶著一個小帥哥匆匆忙忙沖出軍營時,一個巨大的身影正揮舞著長矛,四處追殺王小景。王小景靈活地逃竄著,時不時還能回頭還一下手……
“感覺也沒有輸很多啊!”羅亮和關小怡對視了一眼。
“還是交給大衛吧!王小景需要保存體力,總覺得她還有更多的仗要打!”詹尋認真地想了想。
第二戰
戰場的中央,步兵們將斜掛著的盾牌擋在胸前,舉起三米長的長槍,形成一整片槍林,踏步朝前壓進。
步兵方陣的兩側,頭戴銅盔、手持長矛的騎兵迂回奔跑,時刻關注著步兵方陣面對的敵人,找尋著一擊必殺的時機。
“呃,好像比上一場更兇險……”王小景看著戰場對面強大的敵軍,倒吸一口涼氣,“羅亮,要打這一場,最少得再加一罐松子!”
“這是錘砧戰術嗎?”羅亮和詹尋用眼神對了一下答案,“我們會不會遇見熟人啊?”
“什么叫錘砧戰術?”王小景看著對面的軍陣,“我覺得這支軍隊挺面熟的……”
“這是馬其頓軍團常用的戰術。以重步兵方陣為砧板,與敵軍正面纏斗,伙伴騎兵在兩側找尋戰機。當敵軍在戰斗中出現指揮失靈、調度失誤、配合不暢時,騎兵就會突然殺出,一擊重錘!”羅亮貼心地解說。
“你說的配合不暢,是不是就是現在這種情況?”王小景指了指四人組所在的位置,這是希臘軍隊軍陣和底比斯軍隊軍陣的連接處,由于左翼希臘軍隊戰事不利,交接處已經出現了空隙!
“理論上來說,是的……”羅亮尷尬地攤了攤手,還沒等他說完,對面的伙伴騎兵就已經瞄準了這個位置,發起了沖鋒!
“唉,我好命苦啊……”王小景嘆了口氣,綽起長槍,上馬出陣。
“這可不是一個人的戰斗,我們也上陣吧,能不能完成任務就看天意了……”詹尋正準備上馬出陣,突然發現對面沖過來的騎兵中,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個金發帥氣,正是之前在任務中遇到的十八歲的亞里山大。而另一個,居然是王小景!
“我就說對面的軍隊很面熟嘛!”王小景毫不生分地混在伙伴騎兵里,策馬殺了回來。在之前的任務中,她早就熟悉了伙伴騎兵的編隊,居然和其他騎兵配合默契,勢如破竹地擊穿了底比斯軍隊的軍陣!
就連關小怡也看得目瞪口呆:“還有這種操作?”
“打不過,就加入?”羅亮看向詹尋,“這樣能算完成任務嗎?”
詹尋攤了攤手:“你覺得你能打過王小景嗎?”
關小怡笑了:“會長發布的任務好像沒有禁止我們更換陣營,任務只是要求我們完成劇情,存活下來。這樣看來,王小景的做法也不是不可以……”
就這樣,在喀羅尼亞戰役中,四名原本混在底比斯軍隊里的士兵,居然在戰場上毫無痕跡地加入到對面的馬其頓部隊,有兩人加入了伙伴騎兵,還有兩人很自覺、很熟練地去了后勤管伙食……
第三戰
再次進入戰場時,四人組看著遠處那個熟悉的中年禿頂男性,心中再次充滿了莫名的親切感。
“這次是跟著‘方塊K愷撒大帝打仗了,以會長的惡趣味,估計一會還要去‘紅桃K查理曼大帝手下打一仗。”詹尋估摸著。
羅亮則看著兩軍的軍陣布置。正面對戰的雙方裝備、軍陣、士兵的造型都基本一致,就連在側翼布置騎兵、弓箭兵、投石兵的套路也是一模一樣。
“這是一場羅馬的內戰。”羅亮仔細看著眼前的戰場,發現戰場的左側是一條河流,雙方都在不臨河的側翼布下了重兵。
“愷撒和龐培的法薩羅之戰!”又觀察了一會,羅亮終于得出了答案。
“同意。”同樣觀察了很久的詹尋點頭贊同。
“那我們去哪打?”王小景躍躍欲試。
“去右翼的第四排,那里是戰爭的決勝點。”羅亮解釋。
“那我們出發吧。”王小景緊了緊手中的劍盾,“早點打完,早點收工。”
“我覺得沒那么簡單。”關小怡反對,“會長讓我們進入這些虛擬戰場,應該不僅僅是讓我們來體驗戰斗的。”
“先不想那么多,打完就知道。”王小景快步向前,加入了軍陣……
半個小時后,法薩羅之戰結束了。四人組的眼前再次切換了場景,來到了查理曼大帝征伐薩克森地區的戰斗中。
但正如關小怡所猜想的那樣,在又一次完成了一場戰斗后,任務并沒有結束,而是切換到了一開始的戰役中……
“喂,系統卡死啦?”穿著一身騎士全甲胄的王小景郁悶地掀開面甲,朝天空大喊。
自然,沒有人理她……
“不用再打了,我們來分析一下,會長想讓我們得出什么結論吧。”關小怡招呼大家下了馬,圍坐在草地上。
“第一場,投石器(遠程兵器)的出場;第二場,騎兵的出場;第三場,戰術與指揮的藝術;第四場,盔甲與馬鐙的革命。之后就重復了。”羅亮總結,“從戰爭史的意義上說,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我們要了解的大方向,就是這些。”
詹尋想了想說:“如果以能量為線索來評價,那么遠程兵器,讓人可以將能量傳輸得更遠;騎兵,讓人能夠利用畜力的能量;戰術與指揮及馬鐙的改進,都是提高了能量的輸出效率;盔甲和兵器的進步,則是讓人更好地利用了能量來冶煉金屬進行攻擊或防御。總體來說,人類戰爭的能力,取決于能獲得和利用的能量總量。”
“也就是說,人類獲得能量的方式如果沒有革命性突破,戰爭的模式也就永遠限定在了這個格局之中。”關小怡也加入了討論。
“可是我們怎么才能完成任務呢?”王小景問。
“如果說,人類打破這個格局的方法是工業革命,那么我們的方法就是——退出游戲!”羅亮恍然大悟。
“什么意思啊?”王小景還沒反應過來。
“這個版本我們已經通關了啊,重復打毫無意義,等版本更新再來!”詹尋拍拍王小景的肩膀。
另一邊,在會館頂樓的房間里。
“這幫小家伙,居然在做任務時更換陣營,把系統都卡死了。”一個人無奈地拍打著服務器,“那我是算羅亮完成轉正任務,還是算他沒完成呢?還挺糾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