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塊有銘文或圖案的老磚背后,都蘊藏著厚重的歷史、城市的記憶。”張友海說。
張友海是湖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金石器物全形拓技藝代表性傳承人,也是漢口文體中心荊楚金石博物館館長。他介紹,金石即古代鐫刻文字、頌功紀事的鐘鼎碑碣;全形拓是以宣紙緊覆在金石器物的文字、紋飾或器形上,以墨拓技法把器物原貌轉移到宣紙上的古老技藝,是傳拓中最復雜的一種技法,有著“古代照相機”之稱。記者近日走進金石博物館,400多種、2000余件古磚古瓦及拓片映入眼簾,藏品包括城磚、墓磚及祠堂、公會、會館、書院等用磚,磚上刻有漢字、圖案、數字、英文等銘文,時間跨度從商代沿至新中國初。此外,館內藏品還有浙寧公所、新安書院等歷史人文建筑用磚,以及官窯、漢陽鐵廠、順興、漢陽造等磚廠記名磚,“復原”了湖北近代城建史。這2000余塊磚磚瓦瓦,都是張友海20多年間從湖北宜昌、襄陽和武漢等地尋回來的。
武漢但凡有地方進行拆遷,就會出現張友海的身影。騎著一輛破舊的電動車,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一手拎著個蛇皮袋子,一手拿著根鐵鉤,張友海耐心地在拆遷工地上翻撿,他并非在淘什么價值連城的寶貝,而是在找這座城市的歷史印記—老磚。
從小打小鬧的愛好者成為嚴謹認真的研究者,作為省級非遺項目—金石器物全形拓技藝的代表性傳承人,張友海研究傳統金石文化、古文字遺存已有近20年,收集整理了大量的歷代瓦當、磚銘、陶文、彝鼎器圖形及文字。在張友海身上,真正令人感動的不是他精湛的傳拓技術,而是他多年來對武漢老磚的癡迷。“歷史上的大武漢,集結了200多個會館,說明200多個城市在漢經商。這些印有會所、會館的古磚,就是大武漢商貿繁榮的記憶。”如今,這些見證歷史的建筑不少已經消失在記憶之中,而殘遺在各地的磚頭,則成了這座城市曾經風雨的最后證據。那么武漢這么大,去哪兒找磚?張友海按圖索驥,從老舊地圖入手,在武漢古代和近代地圖上出現名字的城墻、廟堂、宮殿、公館、集市街道等去探尋,有的地方已經全無路標,只能對照如今已雜亂破舊的民居街巷,尋找殘跡。
每次和朋友們去找磚,張友海都要備好一個大拓包,遇到嵌在墻中的老磚,及時拓下。老磚吸水快,拓一塊磚冬天最少需要半小時,夏天最少一刻鐘。嚴寒酷暑,從沒擋住過他的腳步。
一次,張友海在某工地里轉悠,發現了半塊老磚(與省圖書館昌慶旭老師一起發現),依稀刻有“浙寧公所”四個字。他激動不已,這公所是乾隆四十五年,由寧波商人聯絡同鄉,為了商業交流,在漢口九如橋興建,直到宣統年間才改名“寧波會館”。史書里有記載,但從未有任何實物證據,這半塊磚太有價值了。因為工地管理嚴格,為獲得這半塊磚,他費盡周折。后來,他花了500多元,請兩個民工把整堵墻慢慢拆下,一塊一塊地翻看,結果全是白板。那是塊孤磚!差一點就永遠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了。近年,張友海在武漢市江漢區武勝社區武勝里拆遷區,找到多塊刻有“吉安會館”字樣的老磚,他如獲珍寶。
“近代漢口是商埠重鎮,萬商云集,旅居異地的同鄉人為經商交流、聯絡鄉誼興建了安徽會館、山陜會館、萬壽宮等近200多座會館、公所,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吉安會館的老磚!”張友海說。他運用全形拓、平面拓等傳拓技藝手段,為每塊磚瓦做拓片、測尺寸、建立檔案。“要想留住傳統文化的根脈,就不能忽視這些帶有文化印記的歷史遺物。作為金石全形拓手藝人,我有責任與政府相部門攜手共同搶救、保護、弘揚城市歷史記憶。”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