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教育管理研究中的困境及其超越①

禹薇 胡中鋒

摘要當前，我國教育管理研究存在“四難”：找到好的研究問題難，找到科學的研究方法難，找到恰當的理論依據難，形成本土化的管理理論難。針對上述四大困境，我國教育管理研究要關注教育管理實踐難題，從中尋找有時代價值的研究選題；重視混合使用多種研究方法，克服單一研究方法的不足；有效吸收借鑒其他學科理論基礎，進一步增強教育管理理論與實踐的結合度；服務國家教育改革決策，以提高教育管理效率為主旨，建立本土化的教育管理概念體系。

關鍵詞教育管理研究；教育管理學；研究問題；混合法研究；本土化教育管理理論

中圖分類號G63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002-2384（2019）06-0025-03

如何在研究中找到好的研究問題、合適的研究方法、恰當的理論依據以及形成本土化的教育管理理論，是當前我國教育管理研究中存在的四大難題，這四個問題密不可分、互相牽扯，實屬一個統一體。我國教育管理學的學科地位一直飽受爭議，尤其是人們對教育管理研究困境的解決對策的質疑與訴求從未停止，而針對困境進行分析并找出解決對策是一門學科發展的關鍵。困境的解決路徑對于研究來說意義重大，適切的對策方法有利于揭示事實真相，探求規律，創造新知。因此，根據我國教育管理的現實狀況與教育管理研究的差異性，探討創新教育管理研究的路徑問題，有利于提高我國教育管理研究質量，更好地服務于我國教育的發展。以下筆者將對上述教育管理研究的四大困境進行分析，并嘗試提出解決路徑。

一、關注教育管理實踐，尋找有時代價值的研究選題

選題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什么樣的問題是一個比較好的研究問題呢？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認識。筆者曾提出，評價一個問題好壞的標準有四個，即需要性、可行性、創新性、具體明確性。[1]吳康寧教授曾經指出，研究選題要把個人需要與社會需要相結合，理論需要與實踐需要相結合。[2]沙培寧也曾指出，教育管理學界存在“自說自話”的現象，不僅將簡單問題復雜化，而且也將復雜問題簡單化，“假問題”“假研究”大量存在。[3]除此之外，教育管理研究中還有大量的重復研究，無任何創新性；更有大題小做，乃至缺乏具體明確的研究問題；甚至有些博士在論文答辯時面對評委關于研究哪些問題的提問竟然一問三不知。

怎樣才能找到好的研究問題呢？一是確定一個研究領域；二是大量地閱讀相關的研究文獻；三是反思教育管理實踐中存在的相關問題；四是縮小研究的范圍；五是用一個陳述句或疑問句表述研究問題。最重要的是，研究問題中一定要有新的概念，也就是要有新的變量，否則研究很難找到理論依據，也就降級為一般的調查了。

教育問題的發現不難。研究者需要結合個人的研究基礎和社會關心的難點問題，尋找真正有意義的問題并加以解決。例如：當前國家正在推進的教育創新既是實現教育超越的必然要求，也是新世紀我國教育發展的根本途徑與迫切要求，因此，教育創新便成了我國當下教育發展的一個重要主題。基于這樣的大背景，相關需要解決的問題就自然形成了。此外，近年來我國正在開展考試招生制度改革，在高中推行綜合素質評價，同樣提出了相關的有意義的問題。教育管理研究的對象是教育管理現象，或者是教育管理問題以及成為問題的教育管理現象。總之，符合人民、社會、國家期待而迫切需要解決的教育管理問題就是值得我們進一步探索的問題。

二、突破單一范式，混合使用多元研究方法

確定研究問題之后，研究者就要思考采用什么研究方法解決問題，方法的重要性就凸顯出來。生物學家巴甫洛夫認為，方法的進步往往帶來科學的進步。

為什么說找到合適的方法難呢？主要是因為在教育研究中，研究問題和方法沒有形成一一對應的關系，同一個問題可以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來解決，這些不同的研究方法有時甚至差異非常大。選擇研究方法的影響因素很多。筆者以為，研究者個人的能力、經驗，乃至對于不同研究方法的熟悉和喜好等都會影響其所選擇的研究方法。因此，有人熱衷于量化研究，有人喜愛質化研究方法，還有人擅長思辨性的研究。

我國的教育管理研究過去一直隸屬于教育學研究，因此，多數研究者擅長思辨的研究范式。后來學科調整，教育管理屬于公共管理學科，是管理學的門類，但我們的研究范式并未走近管理學，而是仍然停留在教育學的研究范式里。所以，目前我國教育管理研究在研究方法方面面臨兩大困境：一方面，我們的思辨研究很難達到教育學思辨研究的高度；另一方面，我們量化研究水平又很難達到管理學的深度。

任何單一的研究視角和研究方法都無法真正解決教育管理中的復雜問題，各種研究方法各有長短，混合使用才能取長補短，克服單一研究方法帶來的短視。因此，教育管理研究方法應當多元化，并體現學科自身的獨特性。教育學家從多學科的角度對教育管理領域的若干問題進行了研究，這可以使我們認識到教育管理研究方法的多樣性。眾所周知，教育學至今沒有自己原創的獨特的研究方法，人們希冀尋找一種特有的研究方法為教育管理學的學科地位辯護，對研究方法的探索主要從社會科學方法、普通教育學方法和其他學科的方法論視角去追尋。混合法研究近年來在美國教育研究中日益受到關注和青睞，與質化研究和量化研究比肩成為第三種研究范式。長期以來，質化和量化研究分庭抗禮，形成固有的研究模式，且彼此攻擊，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勢。然而，單獨的質化或量化都存在不足之處，越來越多的學者認識到混合使用多種研究方法的可能性。[4]

三、提高理論修養，增強教育管理理論與實踐的結合度

當選擇了研究方法后，問題并非就能輕松得到解決。研究方法只是我們解決問題的路徑，具體怎么解決問題還受很多因素的影響，其中最重要的是理論依據。

例如：如果采用問卷的方法來解決問題，那么怎么編寫問卷呢？這其實是一個專業的問題。譬如：編寫一份教師職業倦怠調查的問卷，研究者就要清楚前人提出了哪些職業倦怠的理論，職業倦怠有哪些定義，還要清楚當前教師在職業倦怠方面有哪些表現，等等。因此，研究者要選擇理論依據和實踐依據，構建教師職業倦怠問卷的初步結構，然后再去試測、修改完善，最后形成正式施測的問卷，通過施測制定常模，這樣才能編制成一份問卷。很顯然，這個過程不僅僅是一個方法的問題，還是一個理論依據的問題。

為何尋找恰當的理論依據難？最主要的原因是教育研究不像自然科學的研究。自然科學研究的理論具有唯一性、先進性和累積性，新的理論往往取代舊的理論，先進的方法往往淘汰落后的方法，所以尋找理論的方向是明確的。而教育研究就不一樣了，教育理論具有多元性、平行性和螺旋上升性，一種現象可以用多種理論來解釋，因此需要研究者去主動選擇。由于教育管理學科本身并無多少自己的理論，所以研究者往往需要到其他領域尋找恰當的理論，而其他的領域又是如此之多，加上其他的理論也不是為教育管理研究誕生的，所以要找到恰當的理論依據就成為一大難題。因此，教育管理研究中經常會出現為理論而理論的現象，理論與研究“油水分離”，理論并未起到指導研究的作用，或者是出現另外一種現象，即看不到研究的理論依據。真正的理論依據與研究過程緊密聯系的研究實屬鳳毛麟角。

教育管理研究領域非常廣泛，諸如教育管理的對象、學科體系架構及性質研究，教育領導問題研究，教育管理組織發展及體制問題研究，學校治理結構理論研究，教育管理政策問題研究，教育管理與行政問題研究，教育管理法制問題研究，教育管理督導問題研究等。每一個研究領域都有其應有的適合理論及實踐問題，適合理論及實踐問題或許不只一個，需要經過不斷地實驗才能厘清。[5]從根本上講，任何一門學科要發展，科學的批判和借鑒都是十分必要的，但借鑒只是一種合理的參照方式，是一種理性的學習過程，而不是學科發展的終極目標。從長遠發展來看，為有效地吸取西方教育管理理論，研究者需要特別關注理論產生的政治、經濟與文化環境背景，即要了解理論對我國社會文化環境的適應性問題，不斷探索學術創新的路徑，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教育管理理論，進一步增強教育管理理論與實踐的結合度。

四、服務教育決策，建立本土化的教育管理概念體系

要形成本土化的教育管理理論，首先要有本土化的概念，其次要有用本土化概念構成的命題，再次這些命題還要是經過驗證的。當然，驗證方式可以是量化的，也可以是質化的。

由于研究者的概念意識比較薄弱，所以教育管理中的很多概念都是引進的，要么是從其他學科引進的，要么是從國外引進的。但是由于學科性質差異、文化與制度的差異等，這種概念的引進就可能造成研究中的“水土不服”現象。

隨著時代和環境的變遷，教育管理也會形成一些新的性質與特征，這些性質與特征體現了人們對教育管理本質的新認識，體現了教育管理過程與目標產生的新關系。教育管理研究者必須對如何實現教育管理價值與目標產生一種新思路和新設計，以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教育管理理論，進而指導教育管理研究和實踐。[6]因此，教育管理研究離不開對中國國情的認識與分析，需要研究者有效解決或指導本土化教育管理的實踐問題，注重社會效益與實踐價值。有鑒于此，教育管理研究的方向必須與時俱進，落實國家教育管理的新目標與新方向，以提高教育管理的效率為主旨，為教育政策的制定提供既有理論意義又有實踐價值的決策建議，這樣的教育管理研究才具有現實意義。

本文談到的四個要素中，問題是關鍵和根本，它決定了采用何種研究方法，依據何種理論，以及能否產生本土化的理論。但方法會反作用于研究問題，在研究問題確定之后，方法就轉變成最重要的因素，科學、恰當的研究方法不僅有助于研究問題的解決，更有助于得出研究問題的準確答案，提高研究的信度和效度。而任何研究都離不開理論依據，不管研究者承認與否、是否意識到，理論依據都是不能回避的要素。教育管理的復雜性及各種研究方法的互補性，使得教育管理研究應采用多層次、多方面、多指標的方法。無論是量化研究、質化研究還是理論研究，它們皆有獨特之處，并且不是互相排斥而是互為補充、相輔相成的。如何有效利用多元整合的整體性研究思路，是當前教育管理研究急需解決的問題。最后，構建本土化的教育管理理論、解決真實教育管理問題是教育管理研究不懈追求的終極目標。

參考文獻：

[1] 胡中鋒.教育科學研究方法[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8.

[2] 吳康寧.教育研究應該研究什么樣的“問題”—兼談“真”問題的判斷標準[J].教育研究，2002，（11）.

[3] 沙培寧.教育管理學人的實踐轉向—一個“媒體人”的視角[J].復旦教育論壇，2010，（2）.

[4] 張東輝.美國教育研究方法論的最新進展：混合法研究的興起與應用[J].教育研究與實驗，2013，（4）.

[5] 張偉坤，黃崴.近十年我國教育管理理論研究的進展與反思[J].中國高教研究，2013，（2）.

[6] 張新平.也談教育管理研究中的方法論問題[J].教育管理，1996，（2）.

注釋：

① 本文系廣東省廣州市教育科學規劃重大招標項目“廣州市中小學辦學質量評價標準研究”（項目編號：2017-01）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