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學視角下短視頻與城市形象建構傳播關系探究
——以“抖音”上的寧波為例

⊙陳 陽［寧波大學人文與傳媒學院， 浙江 寧波 315211］

一、問題的提出

凱文·林奇在1960年出版的《城市意象》一書中提出了“城市形象”的概念，他認為任何一個城市都有一種公眾印象,它是許多個人印象的疊合；或者有一系列的公眾印象,每個印象都是某些一定數量的市民所共同擁有的。換言之，“公眾對一個城市的評價，就是城市形象，而城市內公民意識的凝聚，則是這一形象的內涵”。城市形象是城市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良好的城市形象在促進區域經濟發展，吸引高端人才，提高對外影響力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短視頻的拍攝不需要專業知識，制作簡單，題材不受限制，成為用戶展示自我、記錄生活的新渠道。iiMedia Research 數據顯示，2018年中國短視頻用戶規模達到5.01億人，預計2019年市場規模將超過230億元。在短視頻迎來爆發式增長的這一年，西安、重慶、成都、南京等越來越多的城市成為“新晉網紅”。帶著“流量藍海”“高互動”“強社交”這些優勢標簽，短視頻不僅成為廣告營銷的王牌，更在城市形象建設與傳播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 與城市宣傳片的宏觀宣傳敘事主題不同，短視頻的拍攝者由于是個人，其敘事策略從“宏大敘事”轉變為“微敘事”。宏大敘事注重講述具有普遍意義的故事而忽略個體訴求，而“微敘事”是一種碎片化的、草根化的、世俗化的話語形式。微敘事的出現令敘事對象從群體轉向個人；令敘事重心從公共空間轉向私人空間；將對人的描述從神性恢復到人性。短視頻中的微敘事模式注重以人為本，重視個人故事，通過講述平凡生活中的溫情與感動，從宏大敘事到人間煙火，立體構建出一個有溫度的城市形象。

二、研究對象的確定

根據抖音公布的數據，截至2018年11月，抖音的國內日活已經突破2億，月活突破4.5億。抖音平臺上的城市形象相關視頻有近8000萬條，總播放量2231億多次，與寧波城市形象相關的視頻有16萬條，總播放量達57億多次，抖音成為短視頻行業的絕對代表性平臺。因此，本研究以抖音短視頻平臺上的寧波形象為研究內容，選取“帶你吃遍寧波”“寧波晚報”以及“阿拉警察”三個抖音號為研究對象。根據抖音公布的數據，2018年播放量最高的三則與寧波城市形象有關的視頻中兩則為“帶你吃遍寧波”抖音號所發布。“帶你吃遍寧波”是一家寧波本土美食類的自媒體。“寧波晚報”抖音號是寧波晚報官方賬號，“寧波晚報”充分發揮都市報紙對社會新聞的挖掘和整合能力，迅速成長為寧波第一資訊類短視頻號，也代表著傳統媒體轉型的一種路徑。“阿拉警察”是寧波粉絲數最高的政務抖音號，作為寧波市公安局官方抖音號，共有21.8萬粉絲，發布141件作品，獲得668.6萬點贊數。

三、從官方到民間：城市形象宣傳片兩種模式的比較分析

何國平認為，城市形象元素是城市的歷史文化積淀、遺存和集體文化記憶以及城市物質文明的發展水平與精神文明的狀況和追求等匯聚而成的縱橫貫通的識別性符號與共識性話語，它們是構成城市形象傳播的敘述個性、敘事素材和敘事策略的資源庫。寧波這樣一座擁有著千年的歷史和文化積淀的城市，用視覺的方式去表達現代的活力和古老的積淀，在把握文化與發展之間的關系時，2019版城市形象宣傳片用“魚”的意象帶動寧波的發展，用“書”的元素展現寧波的歷史。

（一） 敘事主題比較

城市形象宣傳片就是給城市拍的廣告，展示城市魅力、提高城市知名度。2019版寧波城市形象宣傳片以“魚群”和“書”展現寧波的現代活力和古老積淀，最終結尾落到寧波的城市宣傳口號“書藏古今，港通天下”。而抖音上有關寧波城市形象的短視頻卻是根植于生活的多樣化主題。“帶你吃遍寧波”聚焦的是美食文化，年糕、麻糍、水塔糕這些寧波的特色美食正是寧波城市的煙火氣息。美食是城市的名片，抖音里的寧波味道也正是外地人最向往的味道。“寧波晚報”和“阿拉警察”的熱門短視頻的主題則充滿著溫情和感動。在選取的17則短視頻中，“生命救援”主題有10條，與親情、愛情有關的有2條，溫情類視頻占比超過70%。“老婆，你的節日驚喜來啦”短視頻講述了情人節當天，妻子在高速收費站當班，丈夫特意買了鮮花，駕車經過收費站給妻子驚喜。視頻中，丈夫的用心和貼心，妻子幸福的笑容和敬業的工作態度引爆全網，獲得600多萬的點贊數。“阿拉警察”獲得280萬點贊數的短視頻，講述了一名流浪漢將自己拾荒的積蓄委托派出所民警捐給困難學子的故事。這些主題各不相同的短視頻，在平常生活中展現了平常人的不平凡之處。生活化成為短視頻的基本表達策略，多樣化的敘事主題傳遞給外地人的是寧波這座城市的愛心和質樸。

（二） 敘事符號比較

符號是意義的攜帶者，是人們交流意義的基本手段。形象宣傳片的意義表達通過聲畫藝術符號的象征來實現。景觀是一個符號傳播的媒體，是有含義的，它記載著一個地方的歷史，包括自然的和社會的歷史。受制于視頻時長的限制，城市是形象宣傳片中的景觀符號，選用時既能夠突顯當地經濟社會發展和歷史文化底蘊，又必須要凝練具有典型性。在2019版寧波城市形象宣傳片中，繁華的三江口、繁忙的寧波港、東部新城等景觀符號展現寧波的經濟社會發展成就；寧波博物館、天一閣、河姆渡遺址、阿育王寺等景觀符號展現寧波的歷史文化底蘊；四明山、東錢湖、雪竇山等代表了得天獨厚的旅游資源。

在短視頻平臺上，“微敘事”令敘事對象從群體轉向個人，景觀符號的選用聚焦于個體和微小。“帶你吃遍寧波”用“清明奶奶上山采花粉和艾草，爺爺打麻糍”的回憶敘述方式給大家推薦了寧波的特色美食——麻糍。景觀符號聚焦于一種美食，“我”、爺爺、奶奶三個人構成了一個故事，帶有兒時回憶和子孫親情的麻糍，展現了寧波人生活的質樸溫情。在選取的23則短視頻中，敘事對象全部聚焦于個人或微小事物之上。城市宣傳片中的敘事更善于塑造符合普遍原則和共同性的群像，并不關注市民微觀層面的生活。一些城市形象宣傳片中即使會有個人生活的視角，但也僅僅是人為的刻意設計，遠沒有短視頻中碎片化的市民生活的質樸真實，難以引起共鳴。短視頻中的敘事對象與普通觀眾更具有接近性，日常生活化的影像表達，還原了原汁原味的城市生活面貌，一定意義上短視頻中的人物成了受眾的鏡像化呈現。短視頻中景觀符號更多是由人來呈現，人性之美大于建筑之美和自然之美。

3.敘事空間的比較

空間是一個跨學科的概念，文學中“空間”概念的出現，是西方現代敘事學建立之后的產物。敘事空間的形態往往呈現兩種基本形態：一是作為情節背景，這里的空間則為故事發生場地；二則是呈現為打斷時間流的一種敘事方式。

城市形象宣傳片中最喜歡用航拍鏡頭全景展示城市風貌。寧波城市形象宣傳片中，現代建筑和名勝古跡空間畫面的切換，空間的變化蘊含在時間的流逝中，暗示寧波城市的發展。短視頻中，故事聚焦于單一時間，此時的空間成為情節背景，作為故事發生場地。空間位置為故事的發展構建了場景，并推動故事的發展。“阿拉警察”上發布的一則警察斧劈房門救人的視頻，故事的空間存在于房門到陽臺這一段距離，從破門而入到陽臺救人，急促晃抖的空間畫面切換中，是救人事件的順利推進。短視頻的空間呈現中，監控視頻角度的空間呈現成為獨特之處。在突發事件中，監控視頻“全天候在場”的特性使其總能捕捉到最真實、最及時的畫面。“阿拉警察”抖音號內過萬點贊數的熱門視頻全部是監控視頻。事件發生時，監控像一位現場的第三者忠實記錄下事件過程，給缺席的觀眾一種“在場”的獨特文化體驗。

四、討論

“書藏古今，港通天下”，是官方給寧波精心設計的城市形象。而在抖音平臺上，用一件件普通人的平凡事，告訴外地人的是寧波的溫情和愛心。從政府主導到民間自發，城市形象也從冰冰冷冷的高大上，到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點滴感動。官方主導的城市形象宣傳片，宏大敘事觀下的拍攝作品氣勢磅礴，令人震撼。但這種震撼總是短暫的，缺少能夠引起觀眾共鳴的元素。短視頻的出現，網民自發地參與彌補了城市形象宣傳片中的不足。注重微敘事的短視頻，轉向碎片化的、草根化的、世俗化的話語形式，極力展現一座城市普通人的點滴故事，短視頻里真實的個體們構成了城市的內涵。不同的傳播主體，帶來了城市形象多層次、多元化的建構傳播。短視頻很好地補充了城市形象宣傳片的不足，甚至取得了更好的效果。

① 李興國等：《北京形象》，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2008年版，第2—3頁。

② 《2018—2019中國短視頻行業專題調查分析報告》，http：//www.iimedia.cn/63582.html

③ 王昌鳳：《作為敘事問題和問題敘事的“微敘事”》，《科教導刊（下旬）》2018年12月25日。

④ 何國平：《城市形象傳播：框架與策略》，《現代傳播》2010年第8期。

⑤ 俞孔堅：《景觀的含義》，《時代建筑》2002年第1期。

⑥ 王緣：《移動社交媒體的敘事研究》，南京藝術學院廣播電視藝術學碩士學位論文，2016年，第1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