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主義與葉芝抒情詩歌中的男性意識研究

⊙陸岱寶［信陽農林學院，河南 信陽 464000］

威廉·巴特勒·葉芝（William Butler Yeats，1865—1939）既是一位著名的愛爾蘭詩人、劇作家、散文家，同時也是英語文學史上一位非常著名的詩人，其作品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由于其文學成就影響巨大，葉芝于1923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曾被著名詩人艾略特稱為“20世紀最偉大的詩人”。葉芝的詩歌作品主題廣泛，題材豐富，形式多樣，廣泛吸收各種文化，詩歌創作手法多樣，廣泛采用意象，作品內涵非常豐富。神秘主義的主題一直貫穿著葉芝一生的詩歌創作，在葉芝的抒情詩歌中，葉芝常常會刻畫出具有明顯性別特征的男性形象，也會采用一些具有男性意識的意象，本文旨在探討神秘主義與葉芝詩歌中的男性意識。

一、葉芝抒情詩歌中的神秘主義

葉芝從小成長于愛爾蘭的斯萊戈郡，周圍環境多為丘陵和樹木，家中的仆人常常為年幼的葉芝講述愛爾蘭的神話傳說，為葉芝對神秘世界的探索帶來了啟發。葉芝的父親約翰·巴特勒·葉芝是一位前拉斐爾畫派肖像畫家，受科學主義和理性主義的影響，他逐漸放棄了對基督教的信仰，逐漸形成了不可知論和懷疑論的世界觀，這一點對葉芝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為其以后對神秘主義的癡迷奠定了基礎。

神秘主義是探究精神生命和宇宙生命的學問。積累古今中外幾千年的文化，由宗教到哲學，由哲學而到科學的今天，人類知識的范疇，可以遠上太空，細入無間，仍然還不能明白切身生命的奧秘，并未尋求到宇宙生命奧秘的結論。從這個角度來看，可以說，蕓蕓眾生仍然無知無識地過著莫名其妙的人生。所以，東西方的文化中，自古相傳至今，似宗教非宗教，似哲學非哲學，又宗教又哲學，照樣屹立不動，仍然被人們樂于接受，樂于追求。神秘主義是“依賴精神直觀或升華了的感受來作為手段，以獲取理性認識無從達到的對神秘的可能性的了解”。神秘主義強調的是一種人類的精神感受，常常以人與神的交流作為表現方式。在科技并不發達的時代，人類對世界的認知是以泛神論為主的，對未知的事物常常會用宗教、巫術和各種超驗現象去解釋。

葉芝于1884年至1885年開始接觸神秘主義，于1885年與好友成立了“都柏林秘術研究會”，曾邀請正在倫敦講學的印度婆羅門摩希尼·莫罕·查特基到都柏林講學，葉芝于1887年加入了通靈學會倫敦分會，在那里學習東方象征體系，因私自進行巫術實驗遭到了勃拉瓦茨基夫人的驅逐，后又加入了“金色黎明”秘術修道會。葉芝的神秘主義體現在詩歌中的一點是擅長使用神話經典，并且不僅僅局限于愛爾蘭神話經典，由于曾經研修卡巴拉的冥想方法修習靜坐，葉芝的詩歌中也會出現印度神話等東方經典，借助神話經典和神秘主義，葉芝將豐富的精神體驗和對真理的感悟帶給了讀者。

二、神秘主義與葉芝抒情詩歌中的男性意識

性別意識其實是自我的核心內容，人在出生之際其實并不具備性別意識，由于社會環境所致，男女兩性其實是社會文化的產物，葉芝的詩歌中塑造了獨具特色的女性形象，包括以茉德·岡為原型的海倫、示巴女王以及瘋珍妮等，歷來為評論家反復提及，但是不可忽視的是，葉芝在詩歌中也塑造了不少男性形象，采用了豐富的具有男性特征的意象，對詩歌的創作和情感的抒發發揮了非常重要的影響。

1.早期詩歌中的神秘主義與男性意識（1885—1899）

葉芝在早期的詩歌創作中，深受英國浪漫主義詩人雪萊、拜倫等影響，詩歌追求唯美、浪漫，詩人在詩歌的創作過程中，常常會借用愛爾蘭的神話經典，借用愛爾蘭傳說中的英雄來抒發感情。“浪漫”這個詞有好幾層含義，它最初成為一個專門的術語是在 17 世紀初，記載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的傳奇故事，有民歌和史詩等各種形式，主人公常常是以中世紀騎士為主，歌頌的也是騎士精神。在這種精神的影響下，男性是主動的，充滿智慧、勇氣和力量的。葉芝將這種精神也帶到了生活中，在追求心中的女神茉德·岡的過程中，葉芝曾被拒絕多次，葉芝在愛情詩的創作中，也將騎士精神融進了詩歌創作中。在葉芝的詩歌中，騎士精神要求男性具有貴族的風度和騎士的氣質，性格勇敢、智慧、堅強，同時有著一顆柔軟的心。

在詩歌《郭爾王之癲狂》中，葉芝以愛爾蘭傳說中的英雄郭爾王為原型刻畫出一位勇敢堅強的英雄人物形象。郭爾生活在約三世紀的愛爾蘭，曾熱切地投入戰斗中，表現出了驚人的英勇。詩歌中大量出現愛爾蘭的地名，詩人也大量引用了愛爾蘭傳說，透露出詩人內心對充滿力量的男性的形象的贊美。在詩歌的第一節，“從伊斯到埃曼我言出令行”一句表現出了郭爾王的威信以及所擁有的權力，埃曼取材于愛爾蘭傳說，相傳女馬神瑪莎生有一對孿生子，并在平原上畫出一座城鎮的輪廓，該城暨北愛爾蘭王國的首都，名為“埃曼·瑪莎”，意為“瑪莎的孿生子”，“在阿馬金河口聲威遠揚”一句中，“阿馬金河口”指的是韋克婁郡的阿沃卡河的河口，因紅校傳奇中康納哈的祭司、神秘詩人阿馬金得名，郭爾王的勇猛“讓混世的海盜喪膽驚心”，郭爾王“趕走了北方的凜冽”，根據葉芝的解釋，“北方的凜冽”指的是“佛魔羅”，“佛魔羅”指的是死亡、黑暗、寒冷、邪惡的力量，是奇形怪狀的，時而有牛羊之頭，時而只有一條腿和一條從胸口正中伸出的胳膊，它們是邪惡精靈之祖，而據某位蓋爾語作家稱，也是一切畸形人之祖。巨人和小妖精尤其被認為是屬于佛魔羅之類。詩人借用神話故事，將郭爾王的強大力量表現了出來。神話經典中的故事和形象與郭爾王的形象相互映襯，使郭爾王那充滿力量的英勇形象躍然紙上。

2.中期詩歌中的神秘主義和男性意識（1899—1917）

在中期的詩歌創作中，葉芝逐漸褪去了早期的浪漫色彩，葉芝由于多次求婚被茉德·岡拒絕，再加上目睹了愛爾蘭暴力革命的失敗，以及帶來的流血犧牲，葉芝對革命對人生對世界進行了深深的思索，這一時期葉芝的詩歌風格更為深刻也更為堅實，詩歌作品中充滿著辯證的思考，極具張力。這一時期的葉芝逐漸建立起來了一套結構嚴密、內涵深邃的神秘主義象征體系，詩歌中的意象不僅會取材于現實，同時會象征著現實。在詩歌的創作過程中，詩人充分發揮想象力，將詩歌的意象賦予了豐富的內涵意義，為詩歌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這一時期的葉芝的詩歌中，不再如早期那般崇尚力量，詩歌中的男性更具有智慧和權力的特征。

在《所羅門致示巴》一詩中，詩人引用了希伯來神話，所羅門（前972—前932）是希伯來人之王，也是猶太人的智慧之王，根據《圣經》記載，所羅門在二十歲登基后，他在夢中向上帝祈求智慧，上帝不僅賜給他無比的智慧，還賜給他無盡的榮耀、財富以及美德。詩人以所羅門王自喻，在詩歌中寫道：“男人或女人沒有一個，敢于與我們倆較量學識。”作者引用了圣經神話故事，為塑造的人物蒙上了神秘的色彩。在葉芝的著名的詩歌《第二次降臨》中，詩人使用了“馴鷹人”“獵鷹”等意象，詩人引用了《圣經》中的預言，“基督將再度降臨人間，主持末日審判，開創新紀元”，“獵鷹”象征著人類和現在的文明，“馴鷹人”象征著耶穌基督。在詩歌的第二節，詩人提到了“一個獅身人面的形體”，“目光似太陽茫然而冷酷，正緩緩挪動著巨腿”。“獅身人面像”是東方文明古國埃及的一種石雕建筑，是死者靈魂的寄寓所，面部會雕刻成墳墓中法老的樣子。法老是國家的統治者，更是天上神靈在地上的代表，詩人刻畫出了威嚴的統治者形象，為詩歌增添了東方神秘色彩。

3.晚期詩歌中的神秘主義和男性意識（1917—1939）

晚年的葉芝仍然堅持寫作，出版了《塔堡》（1928）、《旋梯及其他》（1933）、《帕內爾的葬禮及其他》（1935）、《新 詩》（1938）、《最 后 的 詩》（1938—1939）等眾多詩集，并于1923年就職于愛爾蘭參議院一職，長達六年之久。這一時期的葉芝在創作中不再是早期和中期那般采用多種豐富的意象，而是從復雜向單純化和簡單的方向過渡。葉芝不再將追求古典、道德和知識作為自己價值取向的目標，而是直接將對生命的體驗和感受真實地呈現出來。詩人站在年齡的智慧高度上，去除了早期詩歌中的華麗的形式，創作手法更為嫻熟，將神話經典注入詩歌中。同時，晚年的葉芝也建立起了自己的神秘主義主義象征體系，這一時期的葉芝在詩歌中表達的男性意識多以意象為載體，表達的是也多是支配性的氣質。

在詩歌《內戰期間的沉思》中，葉芝提到了“一柄不朽的劍”，“像一彎新月，閃著月亮般的光華”，這柄劍是日本外交官佐藤純造贈送給葉芝的禮物。劍本身在日本貴族男性中，也是被視為具有男性氣質的神圣物品，當葉芝在將此劍作為意向而融進詩歌創作中時，也將其賦予了男性的支配性氣質。詩人在詩歌的結尾提到了“朱諾的孔雀厲聲啼叫”，“朱諾”是羅馬神話中的天后，其孔雀象征這長生不老，而“孔雀的厲聲啼叫”象征這一個文明的終結。在詩歌《血和月》中，葉芝發出這樣的宣言： “我宣布這座塔是我的象征；我宣布，這架似盤繞、轉圈、螺旋的踏車般的樓梯是我祖傳的樓梯；哥爾斯密和那主教，貝克萊和柏克曾經旅行到那里。詩人將聳立在愛爾蘭鄉間的古老而黝黑的塔樓賦予了自身的意義，表現出了男性氣質中的強大和威嚴。隨著葉芝神秘主義體系日臻完善，葉芝的詩集《塔堡》中的螺旋意象也成為葉芝男性氣質的重要載體，螺旋、旋梯等意象直抵上蒼甚至是神諭的特征，表達的是貴族的男性氣質。螺旋體被詩人視為宇宙之軸的表現形式，這些錐體或者螺旋代表每個人、每個國家或者每個歷史時期本質中的兩個對立面。兩個錐體都有共同的中軸線，每時每刻都在繞著中軸線作互為反方向的旋轉。

三、結語

葉芝是英語文學史上非常著名的一位詩人，一生致力于詩歌創作，不斷追求詩藝的創新，其詩作內容豐富，意義深遠，從浪漫主義、象征主義到神秘主義，葉芝的詩作為后世反復研究，皆因其詩歌的非凡藝術成就。葉芝的作品將意象、神秘主義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神秘主義象征體系，在愛爾蘭文學史上甚至是世界文學史樹立了一座豐碑。在葉芝一生的詩歌作品中，葉芝嫻熟于使用意象，在不同的創作時期，透露出不同階段的男性意識，帶有不同時期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