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萬權：30多年戰(zhàn)“銹病”

陳萬權在河南南陽田間調查小麥病害情況（湖南省科技廳 供圖）

一個南方山區(qū)的農家孩子，聽著父親要為農民服務的叮嚀長大。從原西南農業(yè)大學畢業(yè)后，30多年行走在麥田里，和一種叫作條銹病的古老而狡滑的真菌病害展開了拉鋸戰(zhàn)。

最終，他帶領團隊錘煉出“中國方案”，近10年來每年為國家挽回小麥損失20億公斤以上。在全球小麥主產國里，中國第一個實現了“有病無災和持久控制”。

2018年度“湖南光召科技獎”評選，將殊榮送給了他——中國農業(yè)科學院麻類研究所（下稱“麻類所”）所長陳萬權。

走進麥田 與“銹病”斗智斗勇

小麥條銹病有多大威力？“如果不加以防治，百姓餐桌上平均每2碗面條就有1碗被它奪走！”陳萬權說，在患病的麥田里走一趟，麥葉上布滿的一條條“鐵銹”會把褲腿染成黃色。

條銹病的病菌孢子，肉眼看不見，年年都做惡。科學家們發(fā)現，奪麥殺手并非來無影去無蹤，它們耐不得23℃以上的溫度，于是它們像候鳥一樣，春夏乘東南風飛往西部安營扎寨，秋天乘西北風返回廣大冬麥區(qū)越冬，循環(huán)往復危害小麥。夏天清涼的西部高原成了病菌孢子的老巢，直搗老巢可謂事半功倍。

1983年，剛畢業(yè)分配到中國農業(yè)科學院植物保護研究所的陳萬權就背起了行囊，到四川阿壩和甘肅隴南研究基點負責小麥條銹病的觀察和試驗工作。在阿壩蹲點時，小麥條銹病越夏調查點分布在不同的海拔地區(qū)，常常需要往返步行幾十公里山路。累了，以地為席；餓了，啃幾口自帶的干糧；有時天黑了，就在藏民的帳篷里過夜。時間久了，身上長出幾個大瘡，又痛又癢，讓他難以入睡。

回憶起當年的情景，陳萬權笑著講了個小插曲，有一次返回北京時，買不到臥鋪票，只能坐硬座，可臀部的病瘡痛癢難熬，無法坐下。于是，他靈機一動，學著一些民工，側躺到硬座椅下。

“阿壩蹲點對我的影響太大了，雖然辛苦，但收獲很多。搞農業(yè)科研就是要下農田，與農民交朋友。”對農業(yè)科研滿懷抱負的陳萬權經常深入一線調查研究，堅持不懈地刻苦工作。他的努力得到了大家的肯定，2003年，他擔任中國農業(yè)科學院植物保護研究所副所長，接過前輩的接力棒，成為小麥條銹病治理的新一代帶頭人。

隨著研究的深入，陳萬權發(fā)現，我國小麥條銹病存在秋季菌源和春季菌源兩大菌源基地，加起來有近2.7萬平方千米，每逢季節(jié)適宜便蠢蠢欲動，試圖進攻全國近27萬平方千米麥田。如何在老巢盡可能減少菌源？他牽頭提出了“中國方案”。研發(fā)出抗銹良種、藥劑拌種、退麥改種、適時晚種以及帶藥偵察、打點保面和實時監(jiān)測、統(tǒng)防統(tǒng)治等多種防病關鍵技術，構建了綜合治理技術體系，減輕小麥條銹病的流行危害。以此為核心的“中國小麥條銹病菌源基地綜合治理技術體系的構建與應用”成果，獲得了2012年度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一等獎，成為我國植保界近30年來唯一的國家級一等獎。

據不完全統(tǒng)計，2009年至2017年間，小麥條銹病菌源基地綜合治理技術體系在我國甘肅、四川等8省（市、區(qū)）每年推廣應用面積達5萬平方千米，顯著降低了全國小麥條銹病的發(fā)生面積和危害損失，增收節(jié)支總額超過240億元。

以身作則引領植保新未來

5年前，陳萬權服從組織安排從北京來到長沙執(zhí)掌麻類所，在繼續(xù)大戰(zhàn)“銹病”的同時，組建了南方經濟作物植保、特色果蔬、飼料作物、生物加工等新興學科團隊，搭建了中國農業(yè)科學院南方經濟作物研究中心平臺，還促使了麻類所綜合實力在中國農業(yè)科學院的排名猛進10多位。

雖然是獨當一面的科研管理者，但在同事們眼中，陳萬權非常低調、溫和，有人甚至說他缺少“霸氣”。既然這樣，他又是如何讓大家心服口服，凝聚團隊力量一起前行？

“陳老師下田里搞病害調查統(tǒng)計時，三個人調查的面積只能和他一個人比。他每步是0.7米，彎腰低頭到兩眼視野1米寬的程度，一趟走下來又快又準，有多少病害、有多少麥株，一目了然。”一位同事這樣介紹他。

“一個剛從國外回來的外單位科研人員有個項目急著要做，可一時申請不到經費，找到陳所長。經過考察，陳所長認為這個項目的確很重要，雖說我們的經費也不寬裕，可還是勒緊腰帶，支持他開展科研工作。”一位研究員提起了這件事。

“陳老師一點架子也沒有，有問題去找他，他總是耐心解答，還經常帶我們一起下基點開展調查研究。他經常說，我們搞農業(yè)科學研究不能只待在實驗室，‘既要見樹木，也要見森林’。”幾位學生給予了這樣的評價。

還有人似乎“挨過罵”，“他脾氣挺好的，可有一次朝我發(fā)火了，因為我不小心把一些實驗數據弄丟了。”一位科研人員不好意思地又補充了一句，“多年了，這是他唯一的一次。”

……

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團結協(xié)作、善于為他人著想；平易近人、盡心傳授知識；為人和氣、但不容忍任何科研失誤……這就是人們眼中的陳萬權。他的凝聚力來源于他的以身作則和團結協(xié)作，來源于他對同事的善待和理解，來源于他對人的平等尊重和處事的公平公正。

目前，條銹病病菌的變異問題還沒有解決，氣候條件和耕作制度也在不斷變化，病害綜合治理技術體系還需不斷優(yōu)化和完善，還有很多理論性和技術性的難題有待探索，農業(yè)植保科研任重而道遠。

“條銹病菌就像流感病毒一樣不斷變異，每隔三五年就變異一次，專業(yè)上叫小種，新中國建國以來已有34個小種。培育一個抗病品種往往需要8到10年，所以不能走國外主要依靠抗病品種的路子，而要綜合治理。”陳萬權表示，完全消滅病菌不可能，但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控制，這也是他一輩子的使命。（本刊綜合）※

陳萬權（左二）在四川綿陽現場指導小麥病害防治工作（湖南省科技廳 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