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懲馬哈魚

邵恩鎖

送三卦

隋朝末年，天下大亂，袁天罡棄官回到老家四川德陽。剛回家沒兩天，他便聽說了惡霸馬哈魚橫行鄉里的事，袁天罡決心鏟除這個惡霸，為當地百姓出口氣。

這一天，袁天罡扮成算卦先生，出現在離馬哈魚家不遠的街上。袁天罡手持幡旗，上面寫著“抽簽算卦無一不靈，每卦五十兩白銀”，頓時引來不少人的圍觀。有個叫王虎的漢子對袁天罡說：“咱這街上多是窮苦人家，哪有五十兩銀子來求卦？再說，誰知道你算卦靈不靈！”

袁天罡朝周圍看了一圈，瞧見馬哈魚正在家門口朝這邊看，就煞有介事地說：“貧道募集銀兩是為整修道觀，這事耽誤不得。今天，貧道就先送三卦，不靈你們砸了我的卦攤。”

王虎說：“那好啊！你先給這個大娘算算，看看她的孫子幾歲了。”說著，他把一個婦人推到了前邊。圍觀百姓一看這婦人，都忍不住暗笑，這人他們都認識，家里只有一個兒子周大壯，還沒娶妻，怎么可能有孫子？大家屏住呼吸，想聽聽算卦的怎么說。袁天罡不緊不慢，問了生辰八字，掐著指頭算了算，說：“你是八歲小兒的奶奶。”

眾人聽了袁天罡的話，“呼啦”一下都炸了：這個老道在胡說八道！

袁天罡說：“貧道說的是真是假，還請老人家把兒子叫來，一問便知。”那婦人惱怒地說：“叫我兒子何用？他一個光棍漢子和我過這么些年了，媳婦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說著，她朝袁天罡啐了一口。

袁天罡依舊不惱，堅持讓婦人的兒子前來對質。

有好事的很快把周大壯給拽了過來。在大家的逼問下，周大壯才吞吞吐吐地說：“前天和趙寡婦私訂了終身，趙寡婦有個八歲的兒子，我怕娘不同意，還不知道怎么說呢……”有人當兒媳婦還不樂意？大壯娘紅著臉，給算卦先生賠禮道歉，然后拉著兒子回去張羅喜酒去了。有人開始夸這卦算得準，也有人說算卦的知道底細，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站在家門口的馬哈魚瞧著熱鬧，不由得往前湊了兩步。

這時候，王虎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漢推上前來，老漢膽怯地問：“真的免費嗎？”袁天罡點了點頭，說：“免費算第二卦，你想算什么，盡管對貧道說出來。”

老漢說：“你算算，我啥時候能發財？”袁天罡問了老漢生辰八字，說：“老人家，你這是端著金飯碗討飯啊！你家那棵大棗樹下，不是埋著一錠銀子嗎？該是它見天日的時候了。”

一些人慫恿老漢趕緊回去挖銀子。老漢半信半疑地回去了，一群好事的也跟著去瞧熱鬧。沒過多久，老漢高高興興地捧著一錠銀子，跪在袁天罡跟前，邊磕頭邊道謝。袁天罡手捋須髯，得意揚揚，眼角余光看到馬哈魚此刻也擠進了人群。

這時候，那個叫王虎的漢子又湊上前來，說：“先生，把第三卦送給我吧，看看我的運勢如何？”袁天罡看了看王虎，道：“今天就你咋呼得歡，又不肯掏銀子，貧道送你一卦：日落之前，必有血光之災，趁早避禍去吧。”

王虎一聽，不禁惱了，嚷道：“前兩個都是好事，到我這兒咋就血光之災了？我現在就回家睡覺去，太陽落山后沒有事發生，看我不掀了你的卦攤！”說完，王虎就氣沖沖地走了。

魚上鉤

誰也沒想到，沒一會兒工夫，王虎手捂著嘴又回來了。他一臉愧色，說起話來滿嘴跑風：“先生果然神算！我還沒進家門，一腳絆到豬槽子上，摔個大跟頭，門牙磕掉了倆。”王虎邊說邊攤開手，果真是兩顆門牙，上面還帶著血呢。

這個算卦的是神仙下凡啊！眾人圍著袁天罡，都夸他的卦算得靈。

這時候，馬哈魚撥開人群，大聲咳嗽一聲，然后對圍觀百姓吼道：“一群窮鬼，請不起先生，還圍著干什么？”他皮笑肉不笑地對袁天罡說：“可否請先生移駕，到舍下給看看風水？”袁天罡說：“老爺肯出銀子，貧道當然愿意。”說完，便隨馬哈魚進了府。

二人剛來到馬府的正堂，袁天罡忽然皺起眉來，一臉惶恐地轉身往外走。馬哈魚緊跑兩步，攔住了袁天罡，說：“莫非先生看出有不妥之處？有話明言，絕少不了你的銀子。”說完，他讓人拿來了一百兩銀子。

袁天罡為難地說：“老爺，你面相奇特，必是大富大貴之人。可是，你的宅子里有冤魂盤在屋脊之上，時刻想要索你性命，將來必定家破人亡。”馬哈魚聽了，嚇得面如土色，趕忙向袁天罡求破解之法。袁天罡眉頭緊皺，說：“明日午時，我來幫你收拾。”說罷，他將馬哈魚的銀子收下，揚長而去。

馬哈魚老奸巨猾，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袁天罡前腳剛走，他就打發下人馬三尾隨，一來想知道這個算命的是何來歷，二來也擔心算命的卷了銀子溜之大吉。

天擦黑的時候，袁天罡來到了十里外的二郎廟，走了進去。馬三怕驚動了袁天罡，不敢靠前，扒著門縫偷偷地往里看。只見袁天罡對著二郎神的塑像焚香禮拜，然后，臉貼著神像的額頭，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之后，就聽見他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句話：“是的，神君，馬哈魚惡貫滿盈，弟子不能助他……好的，神君，我明日遠離德陽就是……”

馬三一聽，大事不好，果然讓馬哈魚猜中了，算卦的要跑！他忙連夜趕回去，把所見所聞稟報給馬哈魚。

第二天一早，袁天罡剛走出二郎廟，就被馬哈魚一伙人圍住了。馬哈魚帶著威脅的口氣說：“先生，這是要到哪兒去啊？我們家的惡鬼還等你去收拾呢。”袁天罡面露難色，說：“貧道昨日夸大了，哪有什么惡鬼，一百兩銀子原數奉還。”馬哈魚見他不肯要銀子，頓時害怕起來，心想：如果這算卦的貪財，頂多就是個江湖騙子，可如今他連銀子都不肯要，這說明我家里的惡鬼難纏，他怕惹禍上身！我得纏住他，逼他幫我驅災。

馬哈魚一心想著保命，忙說：“昨日聽先生說要募集修道觀的銀兩，先生如果教我驅災之法，所有的銀子我全包了。”袁天罡急忙推阻說：“不可，不可，此事非同小可，貧道泄露天機，恐怕要遭神君責罰。”馬哈魚哪里肯依，攔著袁天罡不讓他走，同時，吩咐手下人取來一千兩銀子。

袁天罡看了看銀子，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這也是天意吧！道觀維修迫在眉睫，貧道只好破規矩了，至于能否化險為夷，就看你的造化了。”說完，他收了銀子，拉著馬哈魚到一邊，輕聲說：“三更天的時候，掰下二郎神的天眼，將舌頭對準天眼的小洞插進去，舌為心之苗，你所有的訴求都可以對神君說，只要你心誠，神君定會為你指點迷津。此事千萬不可讓外人知道，否則你將死無葬身之地。”馬哈魚若有所悟，忙不迭地答應了，隨后便獨自留在二郎廟，等待三更天的到來。

終有報

第二天，馬哈魚死了，死在了廢棄已久的二郎廟里，是中毒而死的。

這事大快人心，百姓歡欣鼓舞，奔走相告。可是，馬哈魚具體是怎樣被毒死的，沒有人知道。有人猜測和那個算卦先生有關，因為馬哈魚死的那天，算卦先生回來過，給平日受到馬哈魚欺壓的百姓分了銀子，從那以后，再也沒人看見過他。

其實，袁天罡辭官回鄉，剛進家門便聽發小王虎向他訴苦：馬哈魚欺人太甚，就因為遲交了幾天地租，便把他暴打一頓，兩顆門牙都打松了。于是袁天罡和王虎商議，要鏟除馬哈魚這個惡霸。

王虎和周大壯是好哥們，周大壯和趙寡婦私訂終身的事還沒告訴他娘，只有王虎一個人知道。為了讓大壯娘“演”好這出戲，王虎在袁天罡算第一卦的時候，把周大娘推到了前面，就是想讓她“本色演出”，讓圍觀者信以為真。

至于那個老漢，家里的確窮得透亮，袁天罡想接濟他，就將一錠銀子偷偷埋在了老漢家的棗樹下。那天，王虎還特意找老漢上街看熱鬧，慫恿老漢算第二卦。老漢不明就里，那喜形于色的表現，不相信是真的都難！

王虎掉的兩顆門牙可是貨真價實的。袁天罡給王虎算第三卦，說他有血光之災，王虎假裝氣憤地往家走，走到沒人的地方，一狠心，把兩顆門牙給掰了下來，然后返回去拿給圍觀百姓看，這才讓馬哈魚對袁天罡深信不疑。

馬哈魚這個土財主，壞事做盡，整天提心吊膽，怕仇家報復，一直企望得到神仙的庇佑。袁天罡利用馬哈魚的這個心理，把他騙到了二郎廟。那二郎廟是個廢棄的破廟，根本沒有人去上香。神像是木雕的，當中空心，王虎按照袁天罡教的方法，找了一條餓了好多天的毒蛇，從二郎神天眼處放進去，然后堵住洞口。等馬哈魚把舌頭伸進去，餓極了的毒蛇突然嗅到肉味，便一口咬了下去……

（發稿編輯：趙嬡佳）

（題圖、插圖：謝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