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制造70年崛起歷程

李雨蒙

自工業革命以來，最能體現一個大國競爭實力的，往往是這個國家的制造產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制造強則國家強”正在成為大國競爭力的普遍共識——具有完備的專業制造體系、強大的核心技術實力、可持續增長的研發創新產業鏈，才是大國崛起的“通關密碼”。人類的歷史，是不斷創新的歷史。中國制造享譽全球已經有二三十年的時間，從最開始為海外品牌代工，發展到自主創新的全球化中國品牌，中國制造在不同歷史時期的洗禮中，已經從最初的圍觀者、學習者，逐漸走向舞臺中央。

第一階段：國產品牌、代工時代

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從蘇聯學習并建立起來的一整套完整的工業體系，成為改革開放后的制造業基礎。1950年，天津自行車廠試制出中國第一輛國產的自行車——“飛鴿”牌自行車，并獲得了當時中國第一枚自行車銀獎。1956年9月8日，沈陽飛機廠試制成功中國第一種噴氣式殲擊機殲-5，即米格-17Ф型，中國成為當時世界上少數幾個能夠成批生產噴氣飛機的國家之一。1970年，我國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東方紅一號衛星成功發射， 這是由以錢學森為院長的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自行研制成功的。

改革開放之后，在東莞等靠近港澳的內地城市，一種名叫“三來一補”的合作模式開始興起，中國制造自此起步。所謂“三來一補”，指的是“來料加工、來料裝配、來樣加工、補償貿易”。本質就是利用中國的低成本優勢，通過兩頭在外——原料在外、市場在外的業務模式，為國際企業代工，繼而賺取基本加工費，形成了中國制造的初期形態。

進入上世紀80年代后，國內制造業重新崛起，國產電子產品和輕工業產品開始如雨后春筍般走進千家萬戶。80年代后期，中國已經創辦了很多自有品牌，比如蝴蝶牌縫紉機、上海牌手表、海鷗照相機。1980年，東風-5洲際導彈順利發射，我國成為繼美蘇之后擁有遠程洲際彈道導彈的第三個國家。1985年海爾創業初期，生產出亞洲第一代“四星級”電冰箱。縱觀整個80年代，國營企業還是中國制造業的引路人，一些軍工國企也開始生產民用品。琳瑯滿目的商品和剛剛睜眼看世界的國人，使得市場一直處在供不應求的局面。

上世紀90年代，國家政策不斷放開，沿海地區開始成為改革開放的主戰場，民營企業迅速崛起。經濟特區的建設、股市建立、商品房從概念變成現實，中國完成了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型。1993年，南京熊貓推出了中國第一臺手機，在國外品牌一統天下的手機時代，熊貓手機賣出了2萬多臺。1996年， 聯想昭陽系列推出了國內第一臺筆記本電腦S5100， 這款產品記錄了國產筆記本從無到有的歷史。

自1978年改革開放到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20年間中國制造占全球的比重躍升為6%，東莞的電子產品加工、泉州的運動鞋類加工、義烏的小商品加工等，逐漸成為中國制造的區域特色。而建立在低成本、低稅收、低端產業鏈基礎之上的中國制造，逐步融入全球分工體系。

可是，隨著勞動力成本不斷提升，低成本模式很難持續，所賺取的“加工費”越來越微薄。如何走出低成本陷阱，如何找到新的生存模式，如何建立新的比較競爭優勢，成了當時中國制造面臨的首要問題。

第二階段：世界產品中國造

1998年至2008年，中國制造開始大規模進入品牌時代。海爾、聯想、奇瑞、吉利、波司登、濰柴、萬向等優秀企業，全速進入到品牌制造發展階段。創品牌、爭品牌、揚品牌，中國制造以一種“低成本優勢+差異化品牌”組合策略，為全球市場提供物美價廉的好產品。

在這一階段，中國制造與全球優秀制造業的差距在快速縮減。一方面，建立在低成本基礎之上的中國制造依然保持絕對的價格優勢，“好物不貴”當然是大多數消費者的最佳選擇;另一方面，這一階段的中國制造不再是單兵作戰，形成了全門類、產業鏈、上下游的完善制造體系。

2007年，中國制造占全球的比例超過13%，居世界第二。其中，聯想收購IBM個人電腦業務、TCL收購湯姆遜、海爾收購美泰克等事件，都成為中國制造品牌擴張的典型案例。這說明，全球消費者越來越能接受中國制造，中國制造的核心競爭力也在穩步上升。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中國制造企業沒有遇到任何問題。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缺乏核心自主技術。根據工信部當時對30多家大型企業、130多種關鍵基礎材料調研結果顯示，32%的關鍵材料在我國處于空白，52%依賴進口，絕大多數計算機和服務器通用處理器95%的高端專用芯片、70%以上智能終端處理器以及絕大多數存儲芯片依賴進口。在裝備制造領域，高檔數控機床、運載火箭、大飛機、航空發動機、汽車等關鍵精加工生產線上95%以上制造及檢測設備都依賴進口。從這些數據不難看出， 這段時期我國制造業核心部件背后浮動著德國、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制造業巨頭的身影。所以，格力董事長董明珠的那句“掌握核心技術”，道出了中國企業家的集體心聲。

第三階段：世界新物中國造

2008年到2018年，中國制造開始加入進入技術創新時代。華為、格力、美的、京東方、大疆、小米、吉利、福耀、萬向、比亞迪等優秀企業加速崛起，一大批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創新產品涌現出來，中國制造開始與德國制造、日本制造、美國制造一起同臺競技，成為在全球制造業角逐的實力選手。

目前，大疆無人機、華為5G手機、海爾智能冰箱、格力中央空調、濰柴發動機等已成為全球細分市場的領軍企業，他們不再是模仿者、跟隨者，而是領先者，開始定義行業標準和游戲規則，也在推動中國制造的創新發展。

而此時的問題在于，掌握核心技術的中國企業，仍舊是少數。如何培育出各個細分市場的獨角獸，如何讓創新與創造成為中國企業的普遍共識與行動，成為中國制造發展的源動力，甚至是中國企業未來數十年的艱巨挑戰。

“中國制造2025”

目前，我國正處于一個“鼓勵創新”的大好環境中，政府、企業、社會、個人等多方面，共同營造了這樣一個良好的土壤環境。2014年，習近平主席提出了質量領域的“三個改變”：推動中國制造向中國創造轉變、中國速度向中國質量轉變、中國產品向中國品牌轉變，從戰略層面展現了我國行業發展的目標和指導方向。

2015年，國務院出臺《中國制造2025》，以此作為制造強國戰略的行動綱領，明確指出智能制造是搶占未來經濟和科技發展的制高點，更是傳統制造業轉型升級的必由之路。當今世界，智能制造炙手可熱，已經成為制造業國家大力發展和推廣的方向。比如，美國提出“再工業化戰略”，德國打出“工業4.0”牌，日本叫做“工業價值鏈”，而中國推出了“中國制造2025”。盡管提法各異，但是大家最終目標是一致的，誰能實現智能制造的成功與發展，誰就能站上未來制造業舞臺的“C位”。

建立支持中國創造的創新體系

基礎核心技術的缺失，科學知識創新與前沿技術儲備的薄弱一直是制約我國智造技術和產業自主創新的瓶頸。應大力加強對物理、化學、數學等基礎科學的投入，支持信息、材料、微納、生物、能源等前沿領域的研發工作。在這方面，中國大飛機C919做出了很好的示范，從技術受限到主動創新，中國商飛結合對全球科技創新情報的搜索與分析，展開了長期艱苦的技術研發工作，他們檢索分析了世界主要飛機制造商的專利申請及布局情況，就核心技術開展深入研究，并主動開始在國內外就主動控制、復合材料、環保設計等方面開展專利布局。C919采用了比波音737更為先進的全時全權限電傳操縱系統和先進的主動控制技術，這是美國政府明令禁止出口的技術，商飛完全依靠自主研發。

近期備受關注的華為事件，再次證明了核心技術科研能力對一個企業的重要性，尤其在高精尖科技領域。如果華為沒有居安思危的“備胎計劃”以及大量經費投入換來的創新成果， 那么在這次的美國的全面封殺之下，恐怕會成為第二個中興，遭受抽筋剝骨的斷供之痛。2018年，全球知識產權組織公布全球國際專利申請排名，中國華為以5405份的專利數雄踞榜首。《經濟學人》曾指出，華為已經是全球電信領域的知識產權龍頭企業。

據統計，目前我國大中型制造企業的研發投入占主營業務收入的比重不足1%，創新鏈嚴重“分裂”，對制造業的支撐不足，科技成果轉化率不足10%。作為創新制造的佼佼者，格力公司已經建立了一套完備的創新體系。從“不用電費”的光伏空調，到G-IEMS局域能源互聯網系統， 格力的智能裝備已經覆蓋到數控機床、工業機器人、智能檢測等10多個領域。針對核心企業鏈， 格力采取對上游企業專利幫扶、對競爭對手實施專利許可、對下游企業進行技術升級模式，以專利為紐帶逐步構建企業的創新生態鏈。掌門人董明珠曾多次說過：“創新是企業的靈魂，是企業發展的唯一動力。”

實現中國創造，人才是其中最為根本的一環。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所長王貽芳曾指出，基礎研究是最好的創新平臺，只有第一，沒有第二。基礎科學研究可以帶來大量技術創新，可以帶來一個國家的核心競爭力。而目前創新最大的問題是人才缺乏，世界上最好的大學培養出來的尖端人才，大多是做基礎研究的。我國應從大學的基礎研究教育著手中，為科技創新培養堅實的人才儲備。近日，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也大篇幅表達了基礎教育的重要性。他認為：“對于一個國家來說，重心是要發展基礎教育， 沒有良好的基礎教育，就很難有有作為的基礎研究。”此外， 制造企業的創新也離不開技術精湛、專業知識豐富的技術工人，只有具備“工匠精神”的技師才能將每一個中國產品轉變成“中國創造”。

從邊緣創新走向“中國名牌”

創新未必是轟轟烈烈，也可以于無聲處聽驚雷。當我們仔細觀察海爾、TCL等企業的創新之路時，不難發現它們的創新是從邊緣開始、從改善開始。傳音手機就是邊緣創新的最佳例證。2007年，傳音手機在深圳成立， 或許國內的消費者并不熟悉這個品牌，因為它們從創業之初就采取錯位競爭的方式，專注于非洲市場。錯位競爭就是指在大公司不愿意開發的邊緣地區發展業務，避開激烈競爭，得到邊緣市場的價值。2018年， 傳音手機在非洲的銷量已接近1.3億部，在全球的銷售網絡已經覆蓋70多個國家。

建國70年，中國的制造業從亦步亦趨到一步一個腳印，直到成為全球急先鋒。現在，智能制造已經成為全球制造業的新舞臺。中國正在將智能制造轉變為科技創新的發展方向，堅持初心，砥礪前行，從制造大國變為制造強國的理想終將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