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涉訴有機肥導致大棚蔬菜損失的司法鑒定案例分析

蔡立旺 顧克余 倪正斌 何沖霄 于海洲 葛漢勤

摘 要：該文分析了一起使用涉訴有機肥導致大棚蔬菜損失的案件。2015年春，多個農戶使用涉訴有機肥后，導致種植的大棚蔬菜無法正常生長;土壤改良后，2017年仍然無法正常種植。通過書證審查、現場勘驗、調查聽證和模擬試驗，確認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土壤無法正常種植大棚蔬菜獲取收益，估算了大棚蔬菜的經濟損失。

關鍵詞：涉訴有機肥;大棚蔬菜損失;司法鑒定

中圖分類號：S-0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754/j.nyyjs.20190630077

有機肥料主要來源于植物和（或）動物，經過發酵腐熟的含碳有機物料，其功能是改善土壤肥力、提供植物營養、提高作物品質[1]。增施有機肥料是增加土壤有機質和對蔬菜田進行培肥改良及保持較高生產力的主要手段[2]。如果施用的有機肥不合格或含有其他致害物質，可能導致種植的作物產生重大損失。本文就發生在江蘇N市使用有機肥導致大棚蔬菜產生損失的司法鑒定案例進行分析，以期為以后相似案件的處理提供參考。

1 案件情況

1.1 案件背景

2015年初，N市30多戶農民購買了涉訴有機肥，使用在桃樹、葡萄及大棚蔬菜上，均出現了植物無法生長或生長停滯的現象。涉訴肥料根據國家有機肥標準檢測合格。經多方協調，20多戶農民與肥料生產商、經銷商達成了賠償協議;1戶桃樹上使用涉訴有機肥的農民于2015年起訴，另1戶在葡萄上和4戶在大棚蔬菜上使用涉訴肥料的在2016年起訴至當地法院。

1.2 案情簡介

原告4人分別承租位于江蘇N市某村的土地種植大棚蔬菜。2015年2月，原告使用了由某公司生產的FT牌有機肥用于大棚蔬菜。2015年3月，原告發現使用該有機肥后，種植的茄子、黃瓜、芹菜等大棚蔬菜出現死亡癥狀，向當地農業行政執法支隊反映并要求政府出面調查處理。2015年3月20日，經相關專家到農戶種植地實地勘察，于2015年3月26日出具《農作物生產事故技術鑒定書》，結論為：農作物異常生長現象與使用第2被告生產的有機肥有密切關系，并建議采取措施加快土壤的修復利用。

2015年6月20日，經當地人民調解委員會和社會矛盾糾紛調處中心調解，由被告根據受損面積，按照2000元/667m2的標準先行賠償原告損失;2015年10月12日，經當地社會矛盾糾紛調處中心和人民調解委員會調解，由被告根據受損面積，按照2000元/667m2的標準補償原告2015年9月至2016年9月的土地租金，并約定由被告積極改良土壤。被告向原告提供了“黑色粉狀”修復劑用于大棚土壤的改良，效果不明顯，大棚蔬菜無法正常生長。原告索賠未果起訴至人民法院并提出了司法鑒定申請，經法院審查同意并委托本所對受損土地上的大棚設施折舊費用、蔬菜種植可得利益損失、土壤改良修復費用進行鑒定評估。

2 鑒定方法

鑒定組在審查鑒定資料后制定了工作方案。2017 年6月7—8日在當地法院工作人員和原被告雙方見證下，到原告使用涉訴肥料的大棚進行勘驗調查，查看了大棚的基本情況，測量了使用涉訴肥料的大棚面積，并采集了不同農戶使用涉訴肥料的土壤與未使用涉訴肥料的土壤;鑒定人對采集的土壤，使用茄子、番茄、黃瓜、芹菜等進行了模擬試驗;鑒定組根據資料審查、現場調查、模擬試驗結果、生產統計數據進行綜合分析，提出鑒定意見;司法鑒定意見書經內部審核后交付法院。

3 資料審查與現場勘驗

3.1 鑒定資料審查結果

鑒定組對法院的鑒定材料進行了審核，確認。

當地村蔬菜專業合作社與原告簽訂的租賃合同，約定：將建好的大棚土地租賃給4位原告，租期從2012年12月1日—2019年9月30日，具體期限不等;年租金在1500～1800元/667m2。

當地農委出具的農作物生產事故技術鑒定書，鑒定結論為：當地出現的大棚蔬菜上異常現象，排除由種子、農藥等農業投入品質量及使用、農事操作不當引起，也不是由肥料使用方法不當引起;不屬于現已知的各類侵染性病害范疇;與土壤、水源無直接聯系。該異常生長現象與使用的FT牌有機肥有密切關系，該有機肥中可能含有某種對作物上有害的有毒物質。建議政府積極引導種植戶，對施用過該肥料的大棚盡快采取揭棚、耕翻、灌水、淋雨等措施，加快土壤的修復利用，盡快恢復生產;在進行大面積種植前，進行田間小區試種，確保正常生產;在田間管理上施用赤·吲哚·蕓薹（碧護）等植物生長調節劑，進行噴施或者灌根，減緩作物受害癥狀，降低損失。

經當地人民調解委員會和社會矛盾糾紛調處中心調解，由被告根據受損面積，按照4000元/667m2的標準對原告進行了先行賠償。

4名原告的大棚蔬菜種植方式，有所區別，分別為：番茄+2季芹菜;空心菜+芹菜，青菜;黃瓜+2季芹菜;茄子+芹菜。

3.2? 司法鑒定調查聽證會

2017年6月8日鑒定組在法院主審法官見證下，在審判庭召開了司法鑒定調查聽證會。原告及代理人，第1被告和第2被告的委托代理人等人參加了會議。會上，原被告各自表述了自己的意見。

原告4人和被告1對基本案情無異議;被告2有異議，認為：幾個原告種植的蔬菜種類不一樣，而不是如格式化的訴狀所述的那樣;關于生產事故技術鑒定報告，該報告不能作為農戶所種蔬菜出現問題的判定依據;問題出現后，有關行政部門會同原、被告對涉案的有機肥送有關部門鑒定，其有效成分符合國家標準與要求。

4名原告分別陳述了各自大棚蔬菜的生產過程、涉訴有機肥的購買和使用情況以及使用修復劑的情況，同時陳述了不同蔬菜的產量及銷售情況;被告1、被告2對原告的生產過程和涉訴有機肥的購買與使用情況沒有異議，并確認了原告使用修復劑的事實。

關于2015年大棚內涉訴有機肥的使用情況，原告4陳述：2015年種的茄子全部死掉了，2016年沒有種。2017年茄子是挖的帶土的大苗移栽的。2017年種的黃瓜也不行。被告1、被告2表示認可。

3.3 勘驗調查

鑒定組于2017年6月7—9日、7月3日在法院工作人員和原告、被告等人見證下到4位原告種植的大棚進行現場調查勘驗，根據大棚分布示意圖，對涉訴大棚逐個勘驗，核查大棚的數量、現存設施、相關參數和面積等;調查了解涉訴大棚內蔬菜的種植情況，測量了部分未受涉訴有機肥影響的蔬菜產量，采集了部分土壤樣品。

2018年1月16日，在4位原告和被告1代理人的陪同下，鑒定組查看了原告3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種植的芹菜，原告2在使用涉訴有機肥大棚內種植的青菜、空心菜、菠菜及小蔥等，發現以上蔬菜仍然不能正常生長。

4位原告租賃大棚位于同一社區，土質為壤土。涉訴大棚為鋼架大棚，勘驗時多數鋼架完好;部分大棚沒有頂膜;部分大棚因無法種植蔬菜已作他用。大棚寬6.0m左右，長度不一，高2.3～2.5m。共涉及大棚26個。

原告1的涉訴大棚5個，大棚內種植的茼蒿兩側稍好，中間多數死亡;部分大棚已作他用;其未使用涉訴有機肥種植的大棚青菜產量為2082.58kg/667m2。

原告2共租賃大棚30個，其中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9個，大棚鋼架完整，僅6號棚覆蓋有薄膜;6號、8號大棚土地已旋耕，其他大棚內殘留的茼蒿均已開花，棚內殘留的茼蒿兩側較多， 中間較少;其未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內種植有不同播期的空心菜，生長正常。勘驗日，鑒定組對未使用涉訴有機肥大棚中種植的空心菜進行了抽樣調查，折合大棚采收1次的空心菜產量為2069.11kg/667m2。

原告3使用涉訴肥料的2個大棚，東側大棚覆蓋著完好的薄膜，種植的茼蒿已死亡，大棚兩邊有雜草存活;西側大棚鋼架完好，上部沒有薄膜覆蓋，大棚兩側的存活茼蒿已開花，中間茼蒿死亡。中間2個未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種植的芹菜長勢較好，高度28～42cm，產量為2592.01kg/667m2。

原告4的10個大棚使用了涉訴有機肥，10個大棚鋼架保留完整，4個棚無薄膜覆蓋，其它6個大棚有薄膜覆蓋;1～4號棚內生長部分雜草;5號棚內的黃瓜有地膜，長勢較差;6號棚內未種植，僅少量雜草存活;7號棚是茄子，有黑色地膜，長勢一般且原告稱該棚茄子苗是別處育成，帶大土塊移栽過來的;8號棚是黃瓜，有地膜，整體死亡較多，僅北頭長勢稍好;9號棚種植茼蒿整體較差，僅北頭長勢稍好;10號棚位于生活用房后面的路北，土地已旋耕。

4 模擬試驗結果

2017年6—11月，鑒定組以原告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土壤為處理、原告未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土壤為對照（CK），在本所實驗室采用盆栽試驗，分別驗證施用涉訴有機肥大棚土壤對空心菜、青菜、黃瓜、番茄、茄子及移栽青菜生長的影響。

試驗表明：施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土壤雖經過了土壤改良，不影響青菜、芹菜、黃瓜、茄子及空心菜等蔬菜作物的種子發芽，但嚴重影響這些大棚蔬菜的生長，植物發育嚴重受阻，苗高、根數、根長、地上部植株鮮重、根部鮮重均較未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土壤（對照）的植株極顯著減少或者降低，因此涉訴大棚目前的土壤改良措施較難使施用涉訴有機肥的土壤恢復到正常水平。

5 分析與說明

5.1 涉訴有機肥與大棚蔬菜經濟損失的關聯性分析

5.1.1 試驗證實

施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土壤，不影響青菜、芹菜、黃瓜、茄子及空心菜等蔬菜作物的種子發芽，但嚴重影響青菜、芹菜、黃瓜、茄子、空心菜及番茄的生長，這些蔬菜生長嚴重受阻，苗高、根數、根長、地上部植株鮮重、根部鮮重均較未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土壤（對照）的植株極顯著減少或者降低。

5.1.2 修復無效

本案采集的大棚土壤施用涉訴有機肥的時間在2015年春，且所有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土壤均經過了1次或多次的土壤改良，原告種植的蔬菜作物生長仍然受阻，說明對涉訴的大棚蔬菜而言，土壤修復劑使用的效果緩慢。

5.1.3 試驗和補充勘驗證明

目前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土壤種植青菜、空心菜、番茄、茄子、黃瓜及芹菜等蔬菜作物，仍不能正常生長。

根據鑒定材料和試驗結果綜合分析：原告2015年使用涉訴有機肥后，原告的大棚土壤不能正常種植蔬菜，獲取收益;使用修復劑后，有一定效果，但不明顯。

5.2 涉訴大棚蔬菜經濟損失評估

本案對受損土地上的蔬菜種植可得利益、大棚設施折舊費用、土壤改良修復費用進行評估的司法鑒定屬于農業經濟損失的司法鑒定評估，適用于農業環境污染事故司法鑒定經濟損失估算實施規范，采用司法部司法鑒定管理局發布的SFZ JD06011001-2014標準進行鑒定。

5.2.1 農業生產事故經濟損失評估的原則

鑒定組恪守獨立性、客觀性、科學性、公平性基本原則和公開市場原則。鑒定組依據農業事故經濟損失評估規范估算了涉案經濟損失。

5.2.2 涉訴大棚蔬菜經濟損失估算的幾點推定

原告種植大棚蔬菜的產地環境基本符合國家農業標準;原告掌握了大棚蔬菜生產管理的基本技術，生產成本投入與栽培管理與當地大面積生產基本相同;農業生產資料（除涉訴有機肥外）不存在限制因素;農產品大棚蔬菜的單產、價格與當地大面積生產的一般情況無顯著性差異。

5.2.3 涉案經濟損失估算方法

經濟損失按以下公式進行計算：

式中：Ly—指涉案各類農產品的經濟損失，單位為元;Di—指正常栽培i類農產品單位產量，單位為kg/667m2;a—指致害因素影響i類農產品減產幅度，%;Ai—指i類農產品受害面積，單位為667m2;Pyi—指i類農產品價格，單位為元/kg;Fi—指i類損失農產品后期未投入農本，單位元;n—指農業生產事故導致農產品產量下降的種類。本案農產品為大棚蔬菜，n=6。

5.2.4 涉案大棚蔬菜平均畝產量D，經濟損失率a和受損面積A的估算

涉案大棚蔬菜種植條件等與N市大面積生產無明顯差異。根據農業環境污染事故司法鑒定經濟損失估算實施規范[3]，鑒定組通過相關科技文獻查詢及生產數據調查統計，獲取大面積生產中涉訴大棚蔬菜的產量;因原告在2015年初使用涉訴有機肥后，未能正常種植涉訴的大棚蔬菜，大棚蔬菜產量損失率為100%;鑒定組實地測量了原告的大棚面積，損失面積以鑒定組核定為準。

5.2.5 大棚蔬菜的計價依據和價格P的估算

大棚蔬菜的價格不屬于政府定價，均為市場調節，一般大棚蔬菜以產地價計算。通過統計資料和農業部公布的批發市場價格，結合銷售方式計算出各種蔬菜的價格。

5.2.6 涉案大棚蔬菜未發生成本F的估算

鑒定組按照農業部《農產品成本調查工作方案》等對涉訴大棚蔬菜的單位面積生產成本進行了調查和估算。

5.2.7 經濟損失Ly的估算

根據原告的面積、種植大棚蔬菜的種類、產量、價格及未投入農本，計算出受損土地上的不同蔬菜單位面積年度損失數額（表2），計算出4原告的2017年度經濟損失額。

由于大棚鋼構和大棚薄膜的折舊體現在蔬菜的產值中，屬于已投入的農本，因而計算的損失包含了大棚鋼構和大棚薄膜的折舊值。

5.3 涉訴大棚蔬菜中大棚鋼構和薄膜費用的估算

大棚鋼構一般每667m2費用在7000～7500元，平均7250元/667m2，按10a折舊;大棚薄膜每667m2費用在800～950元，平均875元/667m2，可用2a;則每年每667m2大棚鋼構和大棚薄膜的折舊費用為：（7250÷10+875÷2）=1162.5元/667m2。

5.4 涉訴農田土壤改良費用的估算

被告2向原告提供了自行研制的土壤修復劑，但仍不能恢復到蔬菜正常生長。如有可能，建議更換大棚土壤耕作層。更換耕作層后，原告還需增施有機肥、耕翻等措施。據測算，每667m2新增費用約800元。

6 司法鑒定意見采信情況

我所出具的司法鑒定意見書提交給法院后，法院及時組織原告與被告進行了開庭審理。經過質證，一審法院采信了我所的司法鑒定意見，判決被告賠償原告3年半的損失。被告向當地中院提起了上訴，中院開庭審理后維持原判。

7 討論

7.1 模擬試驗是農業損害鑒定的常用方法之一

本案中原告使用的涉訴有機肥，經有關檢驗機構按有機肥標準檢驗均為合格。原告使用后出現大棚蔬菜無法生長或生長嚴重不良的情況，雖經改良但效果不明顯。采集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土壤進行模擬試驗，進一步確認了大棚蔬菜在施用涉訴有機肥的土壤上無法正常生長的情況。采集土壤時需要注意2點，土壤樣品的代表性;同時采集未使用涉訴有機肥的大棚土壤作為對照。

7.2 當事人應注重鑒定的時效性和保全證據

農業司法鑒定是實證性的科學活動，要求緊密結合案件實際，針對性地解決案件中的技術難題。司法鑒定意見經過質證成為法定的關鍵證據之一。由于農業生產的綜合性、復雜性和季節性，有司法鑒定需求的當事人要及時固定證據，依照法定程序申請鑒定或者證據保全，防止錯過鑒定對象典型性狀表現時期且從技術上無法進行鑒定判斷，使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得以維護[4]。

參考文獻

[1] NY 525—2012.有機肥料[S].

[2] 許美榮，董克鋒.有機肥料在大棚蔬菜高產中的科學施用[J].農業科技通訊，2010（10）：204-206.

[3] SF/Z JD0601001-2014.農業環境污染事故司法鑒定經濟損失估算實施規范[S].

[4] 蔡立旺，顧雙平，葛漢勤.一起銀杏樹受損害的農業司法鑒定案例分析[J].安徽農學通報，2017，23（14）：4-5，11.

作者簡介：

蔡立旺（1965-），男，研究員，研究方向：農業司法鑒定和經濟作物新品種培育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