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籬下系列二

山麻楂，樸實得再平常不過，沒有絲毫花里胡哨，沒有點滴裝腔作勢，生命里沒見過與五顏六色爭妖艷，與滋潤舒適比高低，一生中總是用盡心力把枝葉吐出一次又一次的綠色，讓喜愛的人們采去品嘗，如同食草的黃牛一般。

山麻楂是一種春天發芽生長的山中野菜。

離開老家好多年了，大城市里很少見到它的影子。有時候，會偶爾在菜市場里碰到，便會毫不猶豫地買上幾斤回家嘗個鮮。

山麻楂是家鄉人對它的稱呼，其實，它真名叫銀柴胡，家鄉人也稱它是山媽媽菜。這種山野菜根硬莖長，橢圓形的葉片嫩綠厚實，耐寒耐旱，生命力旺盛，還具有清熱解毒和利水的功效，一般生長在巖石縫隙或沙巖之上，早春吐綠，其莖呈節狀成長，每節吐出幾片長長的細條葉子，其葉含黏汁，味淡清新。從春到秋，三季均可采食，摘去新枝，會另發新芽，一茬一茬，繁衍極快。尤其是在無水無土的情況下，身處沙巖之中，根須深扎巖石里面，骨干如同沙漠中的胡楊，扭曲干裂，但細枝上吐出的綠莖卻充滿了生命的綠色。

山麻楂在過去的年月里可是家鄉人飯桌上的一道特色菜。那時候，只要家里人有空閑，便會與左鄰右舍結伴上山采摘。這種野菜無論是在石頭上，還是在地面的沙巖上，都能讓人一眼發現其存在。那一叢叢、一簇簇的葉片，生機盎然，特別招人喜歡。在荒草間如同出于污泥而不染的荷花，總能讓人一眼就望見它。

山麻楂的葉片與莖均鮮嫩無比，從山下到山上，從石頭上到沙土中，處處都能找到它生長的身影。它天性堅強，從不選擇水土豐沃的田野，也從不依戀山花爛漫的綠蔭，從不抱怨貧瘠，也從不感嘆艱苦，似乎總是與世無爭地默默在山岡上生根發芽，吐翠滿枝。即使到了冬天，寒風和雨雪到來的時候，渾身只剩下一根干干的枝條，即使枝條下面賴以生存的根須裸露在巖石表面，也不委屈畏縮，仍然將生命的養分向難以下腳的巖石深處鉆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還在等待著春天的到來，再讓新枝新芽煥發出生命的光彩。

山麻楂，樸實得再平常不過，沒有絲毫花里胡哨，沒有點滴裝腔作勢，生命里沒見過與五顏六色爭妖艷，與滋潤舒適比高低，一生中總是用盡心力把枝葉吐出一次又一次的綠色，讓喜愛的人們采去品嘗，如同食草的黃牛一般。甘愿奉獻的品質，樸實本分的脾性，在山里人的心中是那么高大和質樸。

山麻楂采回來之后，家里人一般會將其已老的莖部摘去，然后在鍋里用熱水焯一下，撈出后控干水分，剁碎，加少許鹽或其他調料，最好是加適量肉末，用和好的玉米面將其包在其中，貼在熱鍋上烙，或用蒸籠蒸一下，熟后既有玉米面的香氣，還有野菜的清香。小時候隔三岔五家里就會來一頓山麻楂菜團子，如今想起來，那可是家里吃的最誘人的飯菜了。至今有時候在夢中還會見到，那香氣清新的味兒，記憶猶新。

秋天過后，山麻楂會長出一簇簇細小發白的花束，這是到了結籽的季節了。隨著天氣變冷，這種小白花上的種子就會隨風飄落，四處飄蕩，但往往是越艱苦、越貧瘠的地方，它越會停下腳步，生根發芽。即使是冬天人們將其干枯的枝干砍斷當柴燒火，其巖石中的根須也會在來年的春天里重新發出新枝，再次成為人們視野里喜愛的山中野菜。

就這樣生生不息，就這樣冬去春回，以不屈的姿態展示著生命的頑強，以昂揚的斗志綻放著高貴的品質。

啊，山麻楂，家鄉的山野菜，你純樸的品德如同一面鏡子，讓人明白什么是堅強，什么是樸素，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