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宋詞的端午民俗

白彬彬

聞一多先生曾發(fā)表《端午考》一文，對端午起源的幾種說法加以介紹、評論。而蘊含豐富深刻的文化內(nèi)涵、廣泛記錄宋人社會生活的宋詞，則為我們繪聲繪色地描摹了一千多年前宋人過端午時的各類民俗活動。宋代詞人筆下的端午，不啻為一幅文字版的《清明上河圖》，具有多種多樣的民俗慶祝活動，呈現(xiàn)出豐富多彩的節(jié)日內(nèi)涵，也展現(xiàn)出了宋人獨特的精神風(fēng)貌。

看飛橈，奪高標(biāo)—競渡

端午節(jié)是中國人的傳統(tǒng)節(jié)日，自春秋戰(zhàn)國開始發(fā)展至今，而競渡則是端午最重要民俗活動。梁宗懔《荊楚歲時記》記載：“五月五日競渡，俗為屈原投汨羅日，傷其死所，故并命舟楫以拯之。”隨著時間的流逝，端午最初的感傷悲悼色彩逐漸消退，反而成了一個熱鬧的節(jié)日。

在宋代詞人的筆下，端午競渡就呈現(xiàn)出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如陳著《江城子·重午書懷》，其中寫競渡曰“看飛橈，奪高標(biāo)”，寥寥六字即可以想見當(dāng)時競賽選手們力爭上游的場景，水面上龍舟如飛，觀眾齊聲歡呼，其熱鬧不言而喻。再如劉克莊《賀新郎·甲子端午》“頭標(biāo)奪得群兒喜。向溪邊、旁觀助噪”，寫競賽勝負(fù)已分，得勝者被觀眾圍觀時鼓噪歡呼的熱鬧場景；楊無咎《驀山溪·端午有懷新淦》同樣寫競渡的熱鬧氛圍：“崇仙岸左，爭看競龍舟，人洶洶，鼓鼕鼕，不覺金烏墮。”河流兩岸，擠滿了觀看比賽的群眾，人們爭先恐后地想要親眼見證比賽的結(jié)果。此時鑼鼓鼕鼕的聲響，更是把比賽的氣氛烘托得十分緊張刺激，于是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jīng)落下西山，可見人們注意力已經(jīng)完全被吸引到競渡活動中，這從一個側(cè)面烘托了比賽的激烈，以至于令人目不轉(zhuǎn)瞬。在以上這些詞作中，詞人的立足點基本都是岸上，而黃裳的《喜遷鶯·端午泛湖》從詞題來看，詞人顯然是身處湖中舟上，詞中也寫道，“艤彩舫，看龍舟兩兩，波心齊發(fā)”。詞人的立足點既然在水上，那觀賽的效果似乎要比在岸上更直接。只見競渡選手奮力劃動船槳，“激起浪花，飛作湖間雪”，而周圍則是“畫鼓喧雷，紅旗閃電”，耳之所聞皆是如雷的擂鼓聲、喧囂聲，目之所見皆是如閃電般飄揚的紅旗，真?zhèn)€是熱鬧非凡，沸反盈天。

在宋詞中，尤可留意的是黃公紹的一組《瀟湘神·端午競渡棹歌》，這組詞共十首，專詠端午競渡，從詞作中“涌金門”“蘇堤”“西泠橋”等地名看，顯然寫的是杭州西湖觀看端午競渡的景象，整組詞寫得十分精彩。如：

望湖天。望湖天。綠楊深處鼓鼘鼘。好是年年三二月，湖邊日日看劃船。（其一）

“綠楊深處鼓鼘鼘”寫隔著濃濃樹蔭傳來陣陣鼓聲，有一種“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奪人聲勢；“湖邊日日看劃船”足見詞人對競渡活動的熱衷。

馬如龍。馬如龍。飛過蘇堤健斗風(fēng)。柳下系船青作纜，湖邊薦酒碧為筒。（其五）

此首轉(zhuǎn)寫岸上場景：蘇堤上游人如織，車如流水馬如龍，人們紛紛系船柳下，飲酒尋歡，一派端午時節(jié)其樂融融的熱鬧景象。

棹如飛。棹如飛。水中萬鼓起潛螭。最是玉蓮堂上好，躍來奪錦看吳兒。（其七）

此首是對競渡的直接描寫：湖面上船行如飛，水面上萬鼓齊擂，喧天的鼓聲仿佛驚擾到深潛水底的無角龍；身手矯健的吳兒力爭上游，賽龍奪錦。

月明中。月明中。滿湖春水望難窮。欲學(xué)楚歌歌不得，一場離恨兩眉峰。（其十）

本首寫月已中天，潔白的月光灑在明澈的湖面上，放眼望去，滿湖春水。月上中天可見夜色已深，但此時詞人仍泛舟湖上，也可見詞人欣賞了一整天仍未離去，足見其流連忘返之意。

整組詞既有側(cè)面烘托，又有正面描繪，既有對湖上競渡現(xiàn)場的呈現(xiàn)，又有對岸邊熱鬧場景的渲染，從不同角度對端午競渡的風(fēng)俗進(jìn)行了細(xì)致的描摹，如同十幀照片，連綴成一幅動人的風(fēng)俗畫卷，為我們展現(xiàn)了宋代社會的別樣風(fēng)情。

玉腕彩絲雙結(jié)—系五色縷

宋人過端午時還有系五色縷的習(xí)俗。此項風(fēng)俗也并非起源于宋代，漢應(yīng)劭《風(fēng)俗通義》曰：“五月五日，賜五色續(xù)命絲，俗說以益人命。”可見至少在漢時已有此風(fēng)俗，其寓意乃在于辟除邪穢，祈求健康長壽。職此之故，五色縷也被稱為長命縷、續(xù)命縷等。

在宋人吟詠端午的詞作中，五色縷是常見的意象。如蘇軾《浣溪沙》“彩線輕纏紅玉臂”，“彩線”即為五色縷，色彩鮮艷的絲線輕輕纏繞在少女紅潤細(xì)膩的手臂上，構(gòu)成了一幅富有審美意味的端午畫面。其他如楊無咎《齊天樂·端午》“更釵鳧朱符，臂纏紅縷”；史浩《花心動》“把玉腕、彩絲雙結(jié)”；黃裳《喜遷鶯·端午泛湖》“玉腕彩絲雙結(jié)”；王邁《念奴嬌》“端午彩絲雙系”等。梅窗的一首《菩薩蠻·端午》，其中有“色絲添意密，密意添絲色”二句，以回文手法將細(xì)密的情思添加進(jìn)彩色的絲縷中，寫得纏綿悱惻。而蔡戡的一首《點絳唇·百索》則通過吟詠五色彩絲來表現(xiàn)女子的相思情意，十分特別：

纖手工夫，采絲五色交相映。同心端正。上有雙鴛并。皓腕輕纏，結(jié)就相思病。憑誰信。玉肌寬盡。卻系心兒緊。

百索也是五色縷的別稱。詞的上片寫女子用纖纖素手編織成了漂亮的百索，而且上面還掛了個同心結(jié)，不僅如此，她還特意繡了對鴛鴦。在傳統(tǒng)的百索之上加上同心結(jié)、鴛鴦這類愛情的信物，一位多情的女子形象躍然紙上。下片則寫相思成疾。主人公把那織好的百索輕纏在潔白的手腕上，因為相思成疾，所以玉肌消瘦，纏在手腕上的百索因此顯得很寬松。百索雖然寬松，但女子卻始終緊緊地心系著情郎。在一松一緊的對比中，刻骨的相思之情展露無遺。

以上作品中提到的五色縷大多是系在臂上、腕上，而歐陽修的一首《漁家傲》提到“五色新絲纏角粽”，可見也有用五色縷纏在粽子上的。關(guān)于其起源，《續(xù)齊諧記》記載曰：

屈原五月五日投汩羅而死，楚人哀之，每至此日，竹筒貯米投水祭之。漢建武中，長沙歐回白日忽見一人，自稱三閭大夫，謂曰：“君當(dāng)見祭，甚善！但常所遺苦蛟龍所竊，今若有惠，可以楝樹葉塞其上，以五采絲縛之。此二物蛟龍所憚也。”回依其言，世人作粽并帶五色絲及楝葉，皆汩羅之遺風(fēng)也。

雖然把五色縷系在粽子上最初的用意乃在于“防盜”，但設(shè)想一下，碧綠的粽葉包裹著金黃的黍子，上面纏著五彩的絲線，應(yīng)該是十分漂亮的！

角黍包金，香蒲泛玉—粽子與菖蒲酒

就像元宵節(jié)要吃湯圓，中秋節(jié)要吃月餅，臘八當(dāng)天要喝臘八粥一樣，在不斷的發(fā)展演變過程中，端午節(jié)也形成了一些富有濃郁節(jié)日特色的飲食，如粽子、菖蒲酒等。

粽子一名角黍、角粽，是用菰葉或葦葉包裹黍米（一種黏性黃米）包扎成尖角狀的食物。《太平御覽》卷八五一引晉周處《風(fēng)土記》：

俗以菰葉裹黍米，以淳濃灰汁煮之令爛熟，于五月五日及夏至啖之。一名糉，一名角黍。

在宋人的端午詞作中，角黍是常見的食物，可謂是端午節(jié)的“標(biāo)配”。如歐陽修《漁家傲》“五色新絲纏角粽”；周邦彥《齊天樂·端午》詞：“角黍包金，香蒲泛玉，風(fēng)物依然荊楚”；史浩《花心動》“菖歜碎瓊，角黍堆金，又賞一年佳節(jié)”；黃裳《喜遷鶯》：“角黍包金，香蒲切玉，是處玳筵羅列。”在詞人們的筆下，那包裹在碧綠菰葦葉中的黍子，色澤金黃，如同黃金一般明艷，故曰“角黍包金”“角黍堆金”，給人以強(qiáng)烈的視覺刺激，讓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菖蒲酒是端午的另一種重要飲食。關(guān)于其做法，宗懔《荊楚歲時記》記載：“（五月五日）以菖蒲或鏤或屑，以泛酒。”可見是把菖蒲分成絲縷或者切碎投進(jìn)酒中釀制而成。菖蒲是一種水生植物，味苦辛，具有一種特殊的香氣，明人李時珍《本草綱目》中記載其具有多種藥效。菖蒲酒就是一種藥酒，以菖蒲浸泡酒中，是利用菖蒲的藥效，以達(dá)到祛除疾疫、強(qiáng)身健體、延年益壽之功效。醇美的菖蒲酒成為宋人筆下端午的常見景致。如歐陽修《漁家傲》“菖蒲酒美清尊共”；蘇軾《少年游》“菖花釀酒”；王之道《南歌子·端午》“一尊菖歜泛清醇”；史浩《花心動》“一曲清歌倒酒蓮，尚有香蒲暈”。一邊吃著美味清香的粽子，一邊飲著醇厚芬芳的菖蒲酒，宋人的端午過得可謂十分愜意。

艾虎宜男，朱符辟惡—沐蘭湯、懸艾虎、掛赤符

端午前后，北方地區(qū)開始逐步進(jìn)入夏季。隨著氣溫的升高，各種瘟疫等也開始具備更有利的傳播條件，民間即流傳有“端午節(jié)，天氣熱；五毒醒，不安寧”的諺語。古人因此把農(nóng)歷五月五日視為“惡月惡日”。由此，端午形成了一套驅(qū)邪避穢的習(xí)俗，如沐蘭湯、懸艾虎、掛赤符等。

端午日沐浴蘭湯是一項古老的民俗，《大戴禮》記載“午日以蘭湯沐浴”，《楚辭·九歌·云中君》亦有“浴蘭湯會沭芳”之句。宋人過端午，沐蘭湯仍是一項重要的活動，這點在宋詞中也有表現(xiàn)。如歐陽修《漁家傲》寫道“正是浴蘭時節(jié)動”，蘇軾《浣溪沙》“輕汗微微透碧紈，明朝端午浴芳蘭。流香漲膩滿晴川”。“流香漲膩滿晴川”一句讓人想起杜牧《阿房宮賦》中“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的描寫，雖不無夸張，但確乎可見北宋時端午浴的流行。

艾是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植株有濃烈香氣，古人常用以熏蒸或沐浴。宋陳元規(guī)《歲時廣記》引《歲時雜記》曰：“端午以艾為虎形，至有如黑豆大者，或剪彩為小虎，粘艾葉以戴之。”之所以把艾做成虎形是因為虎性兇猛，古人視其為神獸，可以鎮(zhèn)祟辟邪、保佑安寧。在寫端午的宋詞中，艾虎形象屢見，如史浩《卜算子·端午》“符箓玉搔頭，艾虎青絲鬢”，劉辰翁《金縷曲》“長恨青青朱門艾，結(jié)束腰身似虎”。端午節(jié)為何要懸艾虎呢？趙長卿的一首詞中明確點出，其《醉蓬萊·端午》曰：“艾虎宜男，朱符辟惡，好儲祥納吉。”“儲祥納吉”四字準(zhǔn)確揭示了這一習(xí)俗背后的心理。不僅有艾虎，還有艾人。王之道《南歌子·端午》“角簟橫龜枕，蘭房掛艾人”，吳潛《二郎神》“恰就得端陽，艾人當(dāng)戶”。何謂“艾人”？宗懔《荊楚歲時記》中記載曰：“雞未鳴時，采艾似人形者，攬而取之，收以灸病，甚驗。是日采艾為人形，懸于戶上，可禳毒氣。”無論是裁剪成虎形的艾虎，還是似人形的艾人，其攘兇祈福的動機(jī)則是完全一致的。在筆者的家鄉(xiāng)安徽北部一代，至今仍流傳著端午時采艾條懸于門楣旁的做法，可視作是古時懸艾虎風(fēng)俗的遺留。

與懸艾虎類似，宋人端午的另一個重要活動是掛赤符。晉葛洪《抱樸子》載：“或以五月五日，作赤靈符，著心前。”可見此風(fēng)俗亦起源甚早。赤符，一名朱符、厭兵符、辟兵符，乃是用紅色的丹砂在紙上畫的一種靈符，其寓意乃在于避兇除惡。如王之道《南歌子·端午》“研丹聊作厭兵符”，吳潛《二郎神》“朱筆書符大吉”。宋代女子往往把朱符插于鬢髻之上，如蘇軾《浣溪沙》“小符斜掛綠云鬟”， 楊無咎《齊天樂·端午》“衫裁艾虎。更釵鳧朱符，臂纏紅縷”。紅色的靈符掛在女子烏黑如云的鬢發(fā)上，隨著女子的走動，顫顫裊裊地高低起伏，姿態(tài)萬千，引人入勝。

無論是沐蘭湯、懸艾虎，還是掛赤符，這些民俗都反映了先民們趨吉避兇的樸素愿望，也成為吟詠端午的宋詞中的獨特景觀。

獨無尊酒酬端午：端午詞中的感傷情緒

如前所述，在一些列民俗活動的烘托下，端午節(jié)成了一個熱鬧的節(jié)日，而關(guān)于其最初乃為祭奠屈原投江而設(shè)的感傷悲悼氣氛反而變得不易追尋。但在一些詞人的筆下，尤其是那些經(jīng)歷了南北宋劇變和南宋陸沉的易代之際詞人那里，屈原“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自沉汨羅的忠貞愛國形象，成為他們關(guān)于端午的永恒記憶。而世俗節(jié)慶的熱鬧，更多地被用來襯托自己的悲戚，兩相對比，就有了一種“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朱自清《荷塘月色》）的獨特感傷情緒。這類作品在宋代眾多熱鬧的端午詞作中顯得十分另類和特別。如陳與義的這首《憶秦娥·五日移舟明山下作》：

魚龍舞。湘君欲下瀟湘浦。瀟湘浦。興亡離合，亂波平楚。獨無尊酒酬端午。移舟來聽明山雨。明山雨。白頭孤客，洞庭懷古。

據(jù)考證，此詞作于宋高宗建炎三年（1129）五月五日，時值金兵入侵，湖湘一帶又有貴仲正等作亂，當(dāng)時詞人正在湖南避難途中。在熱鬧的端午佳節(jié)，詞人自然想到了投汨羅而逝的屈原，進(jìn)而想到了千古以來的興亡離合。下片描繪了詞人孤獨落寞的境況：此時陳與義正飄泊在明山腳下的一葉小舟上，既無酒可飲，又面對著蕭蕭疏雨，毫無節(jié)日的熱鬧氣氛可言。白頭的詞人，面對著浩瀚無邊的洞庭湖水，追懷古人，感傷時事，一腔愁緒，萬千感慨，皆凝聚在這首小詞中。

再如劉克莊的《滿江紅·端午》：

梅雨初收，渾不辨、東坡南蕩。清旦里、鼓鐃動地，車輪空巷。畫舫稍漸京輦俗，紅旗會踏吳兒浪。共葬魚娘子斬蛟翁，窮歡賞。 麻與麥，俱成長。蕉與荔，應(yīng)來享。有累臣澤畔，感時惆悵。縱使菖蒲生九節(jié)，爭如白發(fā)長千丈。但浩然一笑獨醒人，空悲壯。

詞的上片極寫端午的熱鬧景象：一大清早就已經(jīng)“鼓鐃動地，車輪空巷”，可見大家游賞興致之高。在江面上，畫舫縱橫穿梭，人們擎旗踏浪，盡情歡樂。而詞的下片陡轉(zhuǎn)直下，寫詞人自身的悲慨。“有累臣澤畔，感時惆悵。縱使菖蒲生九節(jié)，爭如白發(fā)長千丈。但浩然一笑獨醒人，空悲壯”數(shù)句，既可以看作是詞人懸想屈原當(dāng)年“游于江潭，行吟澤畔”的情形，也可當(dāng)成是詞人的自畫像。“爭如白發(fā)長千丈”句化用李白“白發(fā)三千丈，緣愁似個長”句意，寫出內(nèi)心憂愁之深長；“浩然一笑獨醒人”則用屈原“眾人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的典故，表現(xiàn)了一種清醒的孤獨感。上下片之間熱鬧與孤獨的對比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粽子香，香廚房。艾葉香，香滿堂。桃枝插在大門上，出門一望麥兒黃。這端陽，那端陽，處處都端陽。”作為我國傳統(tǒng)的節(jié)日，端午具有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宋人的端午詞作，不僅使我們看到了宋代社會生活的一幅幅精彩畫卷，而且為我們體察宋人獨特的心理提供了一面鏡子。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博士，商務(wù)印書館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