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莉平,王小青,張均燕
(福州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108)
產業集群是國家或地區經濟發展的主導力量,在全球化產業競爭的背景下,其轉型升級面臨著諸多機遇和挑戰。隨著創新資源的全球化配置越來越活躍,促使產業集群競爭力的源泉從低成本投入為主轉變為創新驅動和優化資源配置為主。但是,一些產業集群依然忽視經濟全球化帶來的機遇,選擇依靠自身資源進行創新活動,最終因“自我封閉”失去競爭優勢而走向消亡。2003年,Henry W.Chesbrough教授首次提出開放式創新的概念,開放式創新是指企業通過有目的利用知識流入及流出來加速企業內部創新能力,并且通過內部與外部渠道市場化來實現創新價值的一種模式。并且在現代經濟社會,知識已經成為組織競爭優勢的關鍵,產業集群要提升產業技術水平、增強協同創新能力,僅僅依靠知識管理是不夠的,而應通過更深層次的知識治理,即通過選用適當的組織形式、治理機制以及組織行為等,影響和協調集群內的企業進行知識活動的行為和動機,有效轉移、共享、整合和創造知識以提高集群企業的創新效率[1]。
劉國巖等人研究認為,以產業集群為核心進行開放式創新能夠有效破除創新壟斷、激發創新主體的積極性、促進創新成果擴散[2]。Asikainen研究發現創新的本質是知識搜索和協作,IT產業集群開放式創新中外部合作和知識流通更為頻繁,顯示出強大的增長動力[3]。目前,對于產業集群開放式創新的概念界定還沒有統一。牟紹波和黃雷通過對高科技產業集群的研究,提出產業集群開放式創新是整合利用集群內外的創新資源,以取得創新成果,應用于集群內外并且進行商業化推廣以提升集群競爭力的創新行為[4]。王相平認為產業集群開放式創新是企業將集群內外創新資源吸收、整合和創造以提升集群動態創新能力的群體性協同創新行為[5]。易明等人認為產業集群開放式創新是進行集群內外創新資源整合、提升集群整體競爭優勢的創新活動,行為基礎是產業集群與外部知識網絡之間的互動或嵌入關系,其價值產生于產業集群邊界交互式學習對知識的消化、吸收與整合過程[6]。
由Grandori提出的“知識治理”是指利用治理機制促進企業內部或企業間知識交流、轉移和共享的治理過程[7]。Foss認為知識治理是企業采用正式或非正式的組織結構、選擇合適的治理協調機制進行知識的傳遞、共享、整合和利用等以達到組織的預期[8]。向陽,曹勇指出在開放式創新下,企業根據各個創新主體特點的不同而采用不同的治理機制來影響其關系網絡中組織間的知識實踐活動[9]。Fang等認為知識作為一種無形資產,其特有的屬性在成為組織競爭優勢來源的同時也阻礙了組織間的知識轉移,必須選用合理的知識治理機制來促進知識交互活動[10]。因此,集群知識治理是通過各類制度安排,保障集群知識活動的順利開展,促進各創新主體之間基于知識共享的互動合作,提高產業集群的知識創新水平、技術創新效率和整體競爭優勢。知識治理機制則是協調集群內外知識交互過程的制度性安排,是知識治理的關鍵問題。
治理作為秩序和規則,對其研究模式逐漸從宏觀視角轉變到微觀個體視角。根據谷峰的研究,組織知識治理主要有四個維度的影響因素:即知識特性、知識活動主體、知識活動的內生情境以及知識活動的外生情境[11]。本文就從這四個方面闡述產業集群開放式創新中知識治理機制的影響因素。
產業集群通過開放式創新策略來提高其獲取、整合集群內外知識的能力,這使得組織間的知識邊界變得模糊,知識的“公共物品”屬性更加突出,除此之外知識本身固有的默會性、差異性和嵌入性也對知識治理帶來更多的挑戰。首先,知識的默會性是指知識不能被清晰表達和直接傳遞,在知識活動主體實施開放式創新的過程中,隱性知識的分享和創造最為重要,而深藏不露的心智模式與內隱的技術層面知識會影響到集群知識治理的測評過程,因此知識的默會性越強,越難以實現在組織間的共享,知識治理也更加困難;其次,知識的“公共物品”屬性雖然能夠促進知識合作伙伴間的信息共享,但是會造成部分企業為追求自利而選擇“搭便車”行為,并且知識產權不明晰或知識在使用過程中的非排他性都不利于知識的創新;最后,知識的差異性和嵌入性也會在知識治理中產生類似的麻煩,知識的差異性越大,隱性知識共享的要求越高,越會阻礙知識在合作企業間的流動,而知識的差異性越小,企業間知識共享的動力不足也會造成隱性知識難以傳遞。而知識的情境嵌入性使得知識的應用要更加靈活,因此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導致知識治理難以有效實施。
知識特性決定了產業集群內知識活動主體的復雜性,知識活動主體主要包括知識獲取方的學習意愿、合作動機,知識源的知識保護程度、知識能力[12]。當各參與主體開展知識共享和協同創新活動時,致力于最大化自身利益的知識獲取方會竭盡全力地整合、利用能夠獲取的外部知識來增強其自身優勢,在此過程中可能會導致“搭便車”行為,使得集群開放式創新過程中知識活動主體之間保持協作積極性和行為一致性的難度增大,并且長期的合作會有利于知識治理,短期的合作難以控制。集群內的企業在開放式創新過程中會根據自身所處的集群內外部環境和自身在集群內所處的位置來決定知識共享行為,資源輸出方對知識的保護程度能夠影響知識合作和知識創造的積極性。知識能力能夠反映企業獲取、共享、創造知識的能力,若企業的知識能力比較弱,則難以吸引其他知識活動主體與其進行知識共享和合作創新,在此情形下選用合適的知識治理機制來調動合作氛圍十分重要。
產業集群知識活動的內生情境主要是指合作伙伴間的組織距離和關系契約。產業集群內企業間的組織距離包括企業文化和制度慣例的差異,這種距離的存在可能導致知識合作難以協調。當集群內的企業進行知識方面的創新合作時,如果不同企業內部的文化基調與開放式創新的整體文化存在沖突,產生的摩擦會導致知識活動主體之間的合作難以維系。并且,由于企業各自的思維、行為模式存在較大的差異也會使知識活動主體無法最大程度地獲取知識和吸收知識。此外,產業集群內的知識創新活動是建立在一系列契約之上的,但是企業間合作的關系契約是不完備的,這使得各方在合作過程中可能存在信任危機和機會主義,從而阻礙知識活動的順利進行。
產業集群知識活動的外生情境主要包括政策環境、市場環境和人文環境三個方面。首先,雖然政府不是知識協作的直接參與者,但是政府及相關機構制定的法律法規、制度措施和行為規則為集群知識創新活動的順利實施提供了導向和必要的法律保護;其次,高新技術的日新月異導致市場的變化及發展趨勢難以預測,增加了產業集群內知識活動的不穩定性;最后,如果集群外的人文環境充滿活力,集群內部學習不能提供足夠數量或者有效的知識要素,集群行為主體會選擇向集群邊界以外的知識網絡搜索知識,大學與科研機構作為知識最重要的來源,促使集群與大學、科研機構建立良性互動的產學研體系,從而促進產學研一體化協同發展和產業集群整體創新能力的提高。但是集群外部的競爭可能會影響產業集群的未來發展規劃,進而影響內部知識創新活動的穩定性,可見,產業集群的外生情境能夠引發知識合作,也能夠會阻礙知識創新活動。

圖1 產業集群開放式創新中的知識治理機制構建
本研究以產業集群內的企業網絡為邊界,將集群知識治理機制分為內部知識治理機制和外部知識治理機制兩大類,前者主要是集群企業網絡的自發治理機制,而后者則是在集群機構網絡推動下的人為治理機制。
在集群內部組織間開展開放式創新的過程中,知識活動主體的根本約束條件是不同治理機制。治理機制通過知識創新與溝通功能對價值創造產生重要影響,在實踐過程中需要聯合應用契約治理機制和關系治理機制來協調組織間的知識活動。
交易成本理論認為:因為投機主義和不確定性的存在,交易或許伴隨著各類風險,為了更好地規避此類風險及由此造成的利益損失,以最低成本實現交易,就需要訂立符合交易條件的正式合同,它通過正式條款和程序規定了雙方的權利和義務。因此,契約治理是依賴于具有法律和經濟約束力的系統來降低機會主義風險的正式控制機制,正式合同能夠明確判斷合作雙方義務的履行情況,陳述應如何處理不合作問題,并明確規定違反合同所要接受的處罰,以此來減少機會主義行為的發生。對于產業集群開放式創新中的知識活動,契約治理通過正式的合同創建可能需要信息共享和頻繁通信的正式操作程序,以增加知識轉移數量,提高知識共享效率,但是知識活動的復雜性可能對這一過程帶來風險。集群開放式創新的重點是知識共享,知識共享可以分為知識識別、知識獲取、知識利用三個階段。在知識識別階段,集群內各合作伙伴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會產生逆向選擇問題;在知識獲取階段,知識源可能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不會貢獻或者選擇部分輸出有價值的信息,導致其他參與者得不到預期收益的道德風險;在知識利用階段,因為各知識活動主體對知識共享風險的承受意愿和程度不同,所以合作伙伴所傾向的共享模式也不同,并且知識的情境嵌入性使得知識活動主體間的協同創新過程更加復雜。針對以上問題,需要制定正式的合同,通過契約治理來規避交易風險。
社會資本理論主張的關系治理提出從現有的交易互動中發展出情感聯系和組織慣例。關系治理依托于信任的構建,信任是企業間進行持續知識合作的基礎,能夠降低關系風險,影響知識交換的程度和效率,使知識合作伙伴以更有效的方式使用契約治理機制。集群組織之間的信任、交流、承諾等能夠促進知識活動主體間建立有助于知識共享的雙邊關系。知識的“公共物品”屬性和社會網絡的“嵌入性”會導致集群知識共享的“社會困境”,集群內的知識活動主體開展知識協作的動機和意愿不足,部分企業在開放式合作過程中較少參與知識輸出,卻利用其他知識源分享的信息來獲取收益的“搭便車行為”等問題,契約治理無法有效解決,而關系治理則可以通過加強知識活動主體間的相互信任和情感承諾,產生強烈的內在動機驅使其愿意做出正式角色外自發性的行為。隨著組織間信任和伙伴關系不斷加強,協作創新意識增強,合作目標的一致性更顯著,也能夠促進溝通改善對新知識的獲取,減少機會主義行為。因此,關系治理能夠提高集群知識合作伙伴間的知識共享水平,減少知識轉移風險。
綜上,通過契約治理和關系治理對集群內知識活動的共同調節,實現了創造價值和降低交易成本的效率優勢,提高了產業集群的治理能力。兩種治理機制都具有行為約束作用,契約治理通過協調知識活動主體的外在動機來約束行為,而關系治理通過激發知識活動主體的內在動機來約束行為。一方面,契約治理通過詳盡的行為規范減少交易所面臨的風險范圍和嚴重程度,從而鼓勵協作和信任,促進知識活動主體之間保持長期互惠的信任關系;另一方面,關系治理所建立的伙伴關系和協作秩序能夠完善合同以支持進一步合作,提高信任和防范契約履行風險,降低交易成本,提高知識轉移效率。
集群內的企業通過開放式創新與外部信息源建立聯系來獲取集群外關于市場需求和新技術的信息。為保證集群創造出具有競爭優勢的新產品,集群內的企業需要對外開放,促進組織間知識共享,協調企業、大學和研究機構共同參與的知識創新活動,以提高集群創新能力和水平。在進行外部開放式創新的過程中,集群內的企業出于對自身利益的保護,根據市場機制做出的行為決策可能不會滿足區域經濟發展對資源配置的要求,當影響到集群未來的發展時甚至會選擇中途退出。而且部分知識創新活動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和人力,同時具有很大的風險,這些活動的開展不是少數企業能夠承擔的,需要集群外的力量支持。由此,地方政府、行業協會、核心企業等都有可能成為集群知識治理的主體,從而相應存在著政府治理、第三部門治理,以及“多主體共同治理”等不同的治理機制。相對于產業集群的內部知識治理機制,這些外部知識治理機制能夠有效處理“市場失靈”和“政府失靈”的問題,促進集群知識活動過程最優化以及收益最大化。
在知識經濟時代,開放式創新為產業集群應對經濟全球化帶來了機遇,同時知識價值的無形化、公共性和知識邊界的模糊性,以及知識合作伙伴在協作過程中存在認知差異或投機主義,導致以知識轉移為主的產業集群開放式創新過程風險很大。因此,知識治理對知識共享活動有著明顯的積極影響,集群知識活動的順利進行需要內部和外部秩序的共同協調。在產業集群內部的知識活動中,如果缺乏關系治理則不利于知識共享過程中沖突的處理,而如果沒有合理的契約規范知識活動,成員企業間的開放式創新過程可能存在機會主義風險。此外,外部知識治理以內部知識治理為基礎,在一定條件下也會對內部知識治理產生影響。在未來研究中,對如何協調應用內部知識治理機制和外部知識治理機制,以及集群內企業間的契約治理和關系治理如何實現互補效應還有很大的探索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