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福春
剛跨上臺階,幾乎貼著老王的前額,一只煙頭在他的眼前掉落。老王一驚,打了個酒嗝,抬起頭來,上面一片漆黑,再看腳下,煙頭還在冒著煙。“誰扔的?欠揍是不!”老王氣洶洶地朝著黑乎乎的樓上吼著。無人回應。他搖著頭,從褲兜里拿出了門禁卡。
真沒素質!進了家門,打開燈,老王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他怒氣還沒消掉。老王一個人生活,日子過得逍遙自在,他今天高興,和幾位朋友把酒言歡,而后去K了好一會兒歌,子夜時分方回,想不到好心情被這只煙頭攪了。
4樓的老楊?他要弄個明白。
老楊夫婦是來給女兒帶孩子的,其實主要是老楊的老婆在忙小孩,他一個大老爺們能做什么?整天無所事事在小區里轉圈圈,手上的香煙是不斷的。看得出,他在家里悶得慌。
不可能是他。老王心里否定了。這個老楊,在家里是不敢抽煙的——女兒不讓。他煙癮一上來就往外跑,通常是一出家門便急不可耐地點上煙,有一段時間電梯里都是煙味,物業特地在電梯內貼上了“請勿吸煙”幾個大字。
老王頭有點暈,起身走到陽臺上,移開一扇窗點上支煙。老王家的陽臺做成了封閉式的,空間大了許多。老王當年買的是兩房兩廳,一個人怎么住都是夠的,做婚房的話也過得去。老王很有頭腦,他30歲不到離家來到這里,短短的10年多時間,房子有了,他也從一名普通的業務員,成了公司的業務主管。有消息說,他已被列為經理人選,這不,他今晚約了幾位朋友推杯換盞,頗有些提前慶祝的意味。老王顯然是以事業為重的人,個人的事情并不著急。其間有過幾次不溫不火的愛戀,皆是無疾而終。何種原因,外人不得而知。
6樓的光頭?老王的腦海里突然跳出了這個光頭。
光頭做什么工作的,不清楚;他頭上是先天沒有毛發,還是后天有意為之,也不清楚。光頭進進出出目不斜視,虎著個臉一路疾走,不會和樓里的任何一位鄰居打招呼。
老王對他沒有一絲好感。那個周末,天氣出奇的好,他心血來潮,洗了被套,曬出去時,驀然發現有水珠灑落,這陽光明媚的天——走到樓下往上看去,是6樓的空調在滴水。滴滴答答,下雨一般。老王隨即上到6樓,“咚咚咚”,敲響了門。片刻,門打開了,一個光可照人的頭呈現在他眼前。那一刻,老王竟然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老王后來想,是被光頭的匪氣驚到了。不過意思是表達了的,只是光頭無動于衷,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把門又“砰”的一聲,關上了。
6樓的空調至今也沒有修理,樓下的業主幾乎都去物業反映過,光頭卻是我行我素,依然如故。
這樣的人不可理喻,是無法打交道的。老王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似乎無可奈何地把所有的怒氣往肚里咽去,就在這時,他猛地一拍額頭:不對,光頭不抽煙的。
5樓的裝修工人?老王瞬間清醒了過來。
5樓裝修有一段時間了,每天叮叮咚咚,整個樓里都不得安寧。工人是住在里面的,見縫插針地趕著工期。老王前天晚上下班回到家,叫好外賣后打開了電腦,明天有個匯報,他要把思路理一下。誰知突然有沖擊鉆的聲音響起,“噠噠噠”,甚是瘆人。他一看表,6點已過。夜晚是不允許施工的,他當即跑到5樓,兩個工人見他怒氣沖沖的樣子,忙不迭地打著招呼:“這就停,這就停。”
老王苦笑了下,這些個裝修工——他犯不著去和他們理論。他如釋重負地深深吸了口煙,隨后優雅地把煙頭彈出了窗外,洗洗,睡吧。
一道閃著亮光的弧線,劃破了濃重的夜幕,向地上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