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閑適詩”創作研究

翟宇佳

摘要：自居易將自己的詩分為四大類，即諷喻詩、閑適詩、雜律詩和感傷詩。對白居易閑適詩的研究，本文將從其閑適詩創作內容、修辭手法、影響因素這三個大方面進行分析，并從其家庭情況、社會客觀環境、詩人主觀欲望及道佛影響這幾個小方面具體分析閑適詩的形成原因和思想淵源，深層次多角度地挖掘其閑適詩的價值，以期對閑適詩有一個更加全面的新認識。

關鍵詞：白居易;閑適詩;內容特色;藝術特色;影響因素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7-076-02

白居易生活在安史之亂后險象環生、危機四伏的唐德宗、唐憲宗時代，他的偉大很大程度上源于他創作的關注民生、同情百姓、激憤貴族的諷喻性詩歌及一些感傷詩。與諷喻詩不同，他的閑適詩從家庭、友人、山水等入手，用日常的方式進行創作，有滿滿的世俗人情味兒。通過選題的研究，可以讓我們從另一側面更加深刻地了解白居易，了解一個在日常生活中更加真實的白居易，豐富對白居易詩的研究成果。

一、白居易“閑適詩”的內容特色

首先，白居易閑適詩的內容具有隨感性。他在《與元九書》中白評其詩：“或誘于一時一物，發于一笑一吟，率然成章?！盵1]白居易的閑適詩在創作題材的選擇上，并不限于某一種形式，而是隨心而發。他的閑適詩涉及而廣，對于閑適詩而言，可以做到無拘無束、任意發揮，更加顯露自己的真情實感。如“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問劉十九>）寥寥幾句，表現出詩人在雪天這種幽暗的環境中，對溫暖的追求及對情感的訴求，詩人在這里隨手描寫了自己的內心世界。這樣隨心所做的小詩還有很多，題材也不盡相同，但一樣的是都是隨感而發，信手拈來。

其次，白居易閑適詩的內容具有日常性。白居易的閑適詩趨于生活化，從生活的點滴出發，一件小事、一處景色皆可入詩。如“臥聽咚咚衙鼓聲，起遲睡足長心情”（《晚起》），表明了詩人放松的生活狀態;“置心世事外，無喜亦無憂。終日一蔬食，終年一布裘。寒來彌懶放，數日一梳頭。朝睡足始起，夜酌醉即休”（《適意二首》），寫了詩人沒有壓力、無喜無憂的日常生活;“空腹一盞粥，饑食有余味。南檐半床日，暖臥因乘睡。綿袍擁雙膝，竹幾支雙臂。從旦直至昏，身心無一事”（《閑居》）等等。在這些詩里，飲食和休息是詩人表達的主要內容，由此也能看出日常的衣食無憂、睡眠充足給了詩人極大的滿足感和閑適感。

白居易在其閑適詩中真實地表達了自己的種種感受，歸根結底，白居易的閑適詩并不像諷喻詩一樣緊貼朝堂，而是他自己私人的創作領域，在這個領域里，他可以不帶有目的性的創作，隨心所欲，用輕松的心態抒寫。

二、白居易“閑適詩”的修辭手法

白居易的閑適詩能更放松、更真實地表達自己的思想，所以有更多的個人特點和風格。他的閑適詩中運用了大量修辭手法，如比喻、對比、用典等。

在比喻方而，他比喻的對象，常是日常生活中常見的意象，雖然常見，但是通過白居易的描繪，就能將這些人們習以為常的事物變得生動雅致，如：“江水細如繩，湓城小于掌”（《登香爐峰頂》），又如“池上好風來，新荷大如扇”（《朝課》）等等。都是很淺顯的明喻，沒有太復雜的描寫，但是只這么輕輕一勾勒，景物的情狀便躍然紙上了。白詩的比喻手法還用在表現人的心情上。如：“宦途似風水，君心如虛舟”（《贈吳丹>），把失意比作不定的小舟，又如：“病眼昏似夜，衰鬢颯如秋”（《答卜者》）等等，很明晰的詞語，并不復雜，直白地表現出詩人的心里感受。

在對比方面，白居易喜歡用對比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如：“迎春日日添詩思，送老時時放酒狂。除卻髭須白一色，其余未伏少年郎?！保ā堕e出覓春戲贈諸郎官》）雖然提到了自己的衰老，但是他并不服老，總是要與年輕人相提并論：我除卻胡子發白之外，其余的都不比少年人差，這種強烈的對比，正表明白己不愿老的心態。

在用典方而，由于用典的目的在于以古論今，加深感情，提高詩歌的感染力，還可以含蓄表達作者的感情，這種感情一般都帶有悲憤的意味。而白居易的閑適詩是從自然、閑適入手，表達自己的安逸自在的感情。因此相對于其他幾種修辭方法，在白詩中，用典所占比重并不大。但這并不代表他完全不用典。白居易閑適詩中的用典，一般是直接借用歷史故事，借用他欣賞的前人的典故，如陶淵明這種和他有共同思想情趣的古人。他借用這種人，表達自己追求閑適、向往隱居生活的情感。

由于白居易閑適詩題材的廣泛，表達方式也不盡相同。詩人將各種修辭手法巧妙地置于詩中，把他的詩打上獨特的印記，有了獨特的審美價值，形成了自己的藝術風格。

三、影響白居易“閑適詩”特點的因素

作為生活在特定時代的人，難免會被烙上深刻的時代印記。白居易生活在安史之亂后險象環生、危機四伏的唐德宗、唐憲宗時代，他的所見所感都會對他的創作產生巨大的影響。同時，唐代還是一個思想兼收并蓄、蓬勃發展的時代，佛、道的蓬勃發展無形之中影響了那個時代的大多數作家。白居易也不可避免地收到了這種風氣的熏陶。

1.仕途經歷對其閑適詩特點的影響

貞元十六年，白居易進士及第，貞元十九年步入仕途，任秘書省校書郎。這份清閑的官職使白居易有充足的時間在長安和下邦之間游覽山水，并產生了對自然之美的欣賞。也正因如此，白居易此后在其他地方任職時，感受到了官場爭名逐利的氣氛，讓他覺得難以適應，開始萌生歸隱之思。

元和七年，詩人而對朝廷的紛爭，白覺無法適應，已經開始產生了對官場的游移和膽怯，想要擺脫這樣的生活。他趁為母丁憂之時回到故鄉。在這里，他不受官場的拘束，覺得十分自由，這時期的作品，也都體現了他舒適的內心世界。

元和十年，詩人被貶江州，精神受到了重大打擊，心情低落。他寄情山水，漸漸融入對大自然的向往之中，感受到了屬于大自然的平和與安閑。由此，他在江州所作的閑適詩，并沒有官場失意的苦悶，而是充滿對自然的向往與陶醉，表達出他曠達的一面。

長慶二年，詩人出任京杭刺史，在江南的四年，詩人感受到這里街市的繁華和自然景觀的秀美，這中宜居的環境使詩人完全放松下來，身心沉浸在這美景之中。這一階段的閑適詩，以游山賞水、淡泊名利為主。詩人自稱“詩酒主”，每日游山賞水，吟詩作對。不管是江南的自然景色，還是熱鬧的市井生活，都讓詩人感到享受，如：“晴虹橋影出，秋雁櫓聲來?！保ā逗油で缤罚┛梢钥闯鲈娙藢Υ说厣罘绞降恼J同。以至于后來詩人離開此地時，仍是滿心的不舍與留戀。

2.佛家思想對其閑適詩特點的影響

白居易，號香山居士。居士是佛教中的說法，意思是佛教中在家學佛的人的總稱?！杜f唐書·白居易傳》里也提到，白居易做過佛經整理的工作，他死時命家人把他葬在“香山如滿師塔之側”，同時他的一生中也寫了很多受佛家影響的詩，可以說佛教思想對他的影響很深。

白居易受到禪宗里“平常心”思想的影響，即在日常生活的小事上進行感悟。禪的體驗離不開生活，所以他將平常的生活轉化為充滿詩意、安逸閑適、有情趣的生活。所以，在他描寫日常生活小事的詩里，比如每天酒足飯飽，或是為俸祿擔憂等等瑣事，在他筆下都會帶上生活情趣，不至于讓人覺得煩悶，如：“置心世事外，無喜亦無憂。終日一蔬食，終年一布裘。寒來彌懶放，數日一梳頭。朝睡足始起，夜酌醉即休”（《適意兩首》），明明是簡單的生活場景，卻因為詩人知足保和的佛家思想，變得悠閑又令人向往。佛教的境界讓他在日常的生活中得到了升華，使他眼中的世界都帶了一份恬淡之美。

詩人愛好游山賞水，山水可以讓人心情開闊，忘卻生活中的煩惱。詩人在而對自然之景時，也會受到佛教思想的影響。“一花一世界， 一葉一菩提”，大自然的一草一木，都帶有禪的啟示。詩人也從中得到感悟，“夜雪禪多坐，秋牽興暫吟。悠然兩事外，無處更留心。”他眼中的每一景都能給他帶來禪意的感悟，可以說“一切色是佛色，一切聲是佛聲。一切處無不是道;見一粒塵，十方世界山河大地皆然;見一滴水，即見十方世界一切性水?！?/p>

3.道家思想對其閑適詩特點的影響

在唐代，李唐工朝尊崇道教，道教進入了全盛時期，可以說是“御用宗教”，入仕途的白居易，自然是不可避免地受到道家思想的影響。

道家的“知足”思想對白居易起到了很大的影響。如：“知分心自足，委順身常安。故雖窮退日，而無戚戚顏”（《詠懷》），明確表達了詩人不看重身外之物，追求平靜安定的人生的情感;又如：“勿言舍宅小，不過寢一室。何用鞍馬多，不能騎兩匹。如我猶幸身，人中十有七。如我知足心，人中無百一”（《狂言示諸侄》），白居易“知足”的思想顯露無遺。

白居易的性格是不慕名利、清心寡欲、安于現狀，這與道家的思想不謀而合，這也是他信仰道家的心理基礎。白居易對莊子隨性的思想很是認同，并受其影響很深。在莊子的思想中，他主張無為、隨性所欲的思想，這正是白居易閑適詩中“適”的真意;而不看重身外之物，體會自然與人生這一觀點，也是白詩中“閑”的思想源頭?？梢哉f，白居易的閑適詩思想來源就是道家學派。

在白居易的閑適詩中，與道家思想有關的詩可以說是很多的，有些詩篇直接用“逍遙”等直接命名，如：“亦莫戀此身，亦莫厭此身。此身何足戀？萬劫煩惱根。此身何足厭？一聚虛空塵。無戀亦無厭，始是逍遙人。”（《逍遙詠》）此外，關于《老子》、《莊子》里典故的詩也有很多。

四、結論

通過本文的研究，可以看出，閑適詩作為白居易的詩中所占比重最大的一部分，更多的是描寫他個人，通過點滴小事表達自己的心情，用閑適的心態觀察這個世界，并從中找到自己的幸福感。從詩中也可以看出，詩人對閑適生活的追求，并非突然產生，而是經過了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貫穿了白居易的一生。他的閑適詩創作，并不只被某一題材所限，而是從家庭、友人、山水等入手，用日常的方式進行創作，有滿滿的世俗人情味兒。在他心中，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可被寫進詩中，他用日常的口吻，加上一點點修飾，便可使閑適的情感躍然紙上，也使讀者享受到愉快的閱讀體驗。這是一個與諷喻詩世界中完全不同的白居易，透過這些閑適詩，我們發現了一個通透、悠閑、有生活情趣的詩人。所以說，要想更加全而、深入地了解白居易，就一定要了解他的閑適詩。

注釋：

[1]白居易《白氏長慶集》卷四十五，第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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