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典籍翻譯工作者談檔案電子化的重要性

韓芝如

作為一名古代典籍的研究者，同時又通漢、英、藏等多種語言，筆者經常會做一些典籍的翻譯工作，以期這些承載了人類智慧結晶的寶貴文化遺產能夠最大程度地發揚光大，讓盡可能多的人從中受益。在翻譯典籍的過程中，常常會遇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由于古代典籍的材質多為脆弱的布帛、樹葉、紙張等，而這些材料會隨著歲月而遭蟲蛀、風化或掉墨;當材質受損時，不僅會給翻譯工作帶來巨大的挑戰，更可惜的是典籍中所含藏的智慧瑰寶也將隨之消失。因此，如果能通過一些方法將古代典籍較為完整且長久地保存下來將會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筆者就曾有過一個實際案例，對此有切身的感受，愿以此文與大家分享。

仰賴電子化檔案 方便獲得珍貴資料 為翻譯工作提供幫助

筆者曾研究藏傳佛教五大教派之一覺囊派的第一位主要大師——篤補巴這個人物。篤補巴被認為是西藏歷史上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也是中國佛教史上的重要人物。他的佛法造詣深厚，通曉許多著名佛法經典，講法時辯才無礙，擅長引經據典，對佛法的開演非常勝妙，因此他所傳的覺囊派教法曾經盛極一時。據文獻記載，篤補巴說法時，會場樓梯被涌入群眾壓垮，僧侶們試圖用狗來嚇阻涌入的群眾卻不成功;在篤補巴行將渡河離去時，有大批的群眾出于對篤補巴的敬仰愛慕，不舍其離開而跳入河中，意欲追隨，卻因不諳水性而險遭滅頂。由此史料可見篤補巴祖師其時受尊崇的程度于一斑。

在尚未被解讀和翻譯的藏文古代典籍中，覺囊派的文獻屬于大宗。但比起其他四個教派而言，覺囊派論典被翻譯成漢文和英文的數量卻少得不成比例，這對于包括筆者在內的廣大讀者而言，不得不說是一個很大的遺憾。為了彌補這個遺憾，近年來篤補巴著作的翻譯工作日益被重視。筆者也正是在從事篤補巴三大主要著作（1）中之第一部——《佛教總釋》一書的翻譯工作時，意外卻驚喜地發現了一個默默在進行古代典籍保存工作的組織——“佛教數字資源中心”（BDRC：Buddhist Digital Resource Center）。佛教數字資源中心由金·史密斯（1936-2010）先生于1999年創建于美國馬薩諸塞州，最初是希望將史密斯先生在印度新德里議會博物館工作30年間私人收集的藏文佛教文獻通過計算機技術制成電子化檔案進行保存和傳播，以利于藏文佛教文獻的學術研究與翻譯工作。2015年，該中心將數字化文檔保存的語言擴展至中文、梵文、巴利文及蒙文。如今，中心收藏的掃描文檔已超過1500萬頁，其中就保存了電子化的篤補巴《金剛句結解頌》的藏文原文木刻版。該中心不但免費提供給筆者烏金體木刻版，還提供了另一個烏梅體木刻版的版本。這使得筆者不僅能夠閱讀藏文原文，還能夠藉著對勘比較不同藏文版本，更確認其中意涵，從而更好彰顯典籍中蘊藏的真實智慧。事實上，如果沒有佛教數字資料中心，筆者幾無可能取得此篇文獻的木刻版。這篇文獻所說的內容，是甚深的大中觀，非常珍貴。這篇文獻也為筆者進行篤補巴所著的《佛教總釋》一書的藏譯漢以及藏譯英工作提供了極大的幫助，同時為筆者將這篇《金剛句結解頌》第一次翻譯成漢文創造了絕佳的條件。

默默無聞建電子檔案 世世代代利及后人

在查找典籍資料的過程中，筆者還了解了佛教數字資源中心所做的檔案電子化工作的一些具體情況。多年來，該中心尋找、收集并保存了大量具有重要文化價值的古代典籍。筆者從中心獲得的資料，是已經數字化、編目和歸檔了的檔案，使用起來十分方便。中心的文本和數據都存儲在哈佛大學數字存儲庫的長期保存程序中，目的就是希望將古籍資料永久地保存下來，以便于后世人們的使用。

佛教數字資源中心的古代典籍保存程序大致可以分為兩個步驟：第一步是尋找古代典籍，并將這些典籍掃描、拍照以便保存——文獻的來源包括中國、印度、尼泊爾等地寺院的圖書館、私人收藏、大學圖書館等等。第二步是用數字圖書館的系統進行編目——資源中心采用的是標準圖書館的分類方式，包括標題、作者、主題、出版信息以及地點;透過這些分類方式，所有數字資源在現代數字圖書館中都可以找到。此外，也采用了金·史密斯先生引入的編目分類條目，其中有作品、大綱、主題、人物和地點。分類的標準是文獻的結構、意圖和歷史脈絡，以方便從不同角度進行搜索的使用者。這樣的數字保存可以避免古代典籍受到破壞、佚失、偷竊和腐朽。而且，一旦古代典籍轉成數字檔案形式，這些檔案就可以確保各種語言的古代典籍能夠被所有人更容易地取得，進而大量應用于學術研究、翻譯及其他利益后人的事業上。

該中心成立的宗旨就是確保使用者可以最大程度地利用其所保存的文獻，因此大部分的文獻都可以透過網絡自由下載。據了解，全世界每年有150多個國家的人在使用該中心的資源。除了在線數字圖書館，中心還針對部分網絡使用不便的地區提供收錄全部館藏的數字圖書館硬盤。而且，為了確保文獻能夠被創造和保存這些文獻的主要群體所充分利用，中心還免費將這些硬盤提供給許多寺院和佛學院。在授權許可和使用條款方面，資源中心采用的是創作共享CC授權條款 4.0。這個授權是非常慷慨的——簡而言之，資源中心為了讓更多人能運用這些文化瑰寶，對于所傳播的所有作品，不論使用者基于何種目的（即使牽涉到商業行為），讀者們都可以自由地分享或改編這些作品——只要在進行分享和改編時，說明資料來源，提供授權條款的連結，以及指出（本作品的原始版本）是否已被變更即可。

正因為有文獻保存工作者的不斷努力和默默工作，后人才有可能最完整地承繼古人通過典籍留存后世的智慧結晶。作為古代典籍的研究者和翻譯工作者，筆者是文獻保存的使用者，也是受益者。筆者在此向中外致力于保存古代文獻檔案的工作人員致敬！也希望今后有機會為我國古代典籍的保存和發揚工作貢獻一份綿薄之力！

注釋：

篤補巴另兩部主要作品分別是《山法了義海論》和《第四結集論》，弘揚他空見和八識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