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暴脾氣老人”為何越來越多？

蔣豐

有人說，“脾氣隨著本事長”。有人說，“脾氣隨著年齡長”。在日本，后者所言正中，老年人的脾氣似乎越來越大，因此出現的“故事”也就越來越多。

7月8日，日本民營鐵道協會和各JR公司統計公布了一組驚人的數據。2018年度，日本總共發生毆打乘務員、車站工作人員的暴力事件630起。雖然比2014年度的800起有所減少，但依舊觸目驚心。值得注意的是，事件中施暴者為60歲以上老年人的，占總體的25%。

仿佛為了給這組數據提供一個佐證。日本《岐阜新聞》同日發布消息稱，7月7日，JR中津川車站發生一起69歲老人用傘尖攻擊男性工作人員腹部的暴力事件。這位老人在接受警方調查時稱，因為不會使用自動檢票機，車票怎么都放不進去，所以自己當時很生氣。

面對暴力事件，施暴者往往可以借故開脫，但乘務員和車站工作人員就可憐了，他們被要求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為了減少同類事件的發生，日本各鐵道公司從7月12日開始，在站臺張貼海報。海報的設計頗有深意，是從教育兒童的角度出發，用的也是兒童的筆跡和口吻——“打人是不對的哦。”

請兒童“站出來”阻止老年人的暴行，這一招究竟是企圖喚醒老年人的“恥感”，還是想喚醒老年人的“童真”？

7月8日，《西日本新聞》記者下本地正人也發表了一篇專欄，記述的是他乘公交車上班的經歷。這一天，他在投幣箱前，看到一位70歲左右的男性，對著前面正從包里找零錢的老婦人一頓怒吼，“你趕緊的，別擋路，耽誤我時間了知不知道，沒錢早說，老子給你掏行不行？！”下本地忍無可忍，大喝一聲，成功地轉移了老人的注意力，把憤怒的火焰噴向了他。“你個鄉巴佬，這里沒你說話的地方！”下本地自是不甘示弱，“吵架我就從來沒輸過！”兩個人唇槍舌劍大戰了十多分鐘。在下車的時候，公交司機對下本地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啊”。

這位記者回家后得意地把公交車上的“義舉”告訴了妻子，結果妻子說，“你怎么一點火就著啊，跟那個老頭子也沒啥區別嘛！”真沒想到，妻子的話猶如一盆冰水兜頭蓋臉，讓他徹底清醒了。再這樣發展下去，自己真就也成“憤怒老人”了。

不久前，日本NHK面向65歲以上的老年人進行了一次問卷調查，有487人提供了有效回答。其中過半數的受訪者都承認在日常生活中因一點小事就發脾氣，有三成的受訪者承認“年齡越大，越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這無法控制脾氣，帶來巨大的社會問題。

2018年7月25日，橫須賀市內，一名70歲的男性開著私家車在高速公路上逆行了15分鐘，與7臺車輛相撞，造成6人不同程度受傷。據《朝日新聞》報道，車輛不斷相撞，該男性卻始終不肯減速，直到一個車輪脫落，車再也無法行駛才不得不停下。警方事后進行調查，原因之一竟然是“脾氣上來了，心情煩躁”。

2018年5月28日，神奈川縣茅崎市1號國道，一位90歲的女性駕駛私家車在十字路口撞死1人，撞傷3人。據《東京新聞》報道，該女性稱，“自己也看到當時是紅燈，但見人行道沒有什么人通過，心里著急啊，就覺得可以一踩油門沖過去的。”

這兩起交通事故中，真正的惡意是不存在的，然而私家車卻成為了兇器，脾氣暴躁的老年司機也成為馬路上人人聞之色變的“銀發殺手”。

怒意滿滿的老年人，看似在外面傷害別人的心靈和身體，其實吃虧吃苦頭的還是他們自己。據報道，在最近15年間，日本70歲以上的“高齡離婚率”增加了兩倍，絕大多數都是妻子提出離婚。

佐藤律師指出，這些丈夫常年只顧工作，妻子早就習慣了喪偶式的生活，擁有自己的交友圈子，還會利用博客或SNS消遣，如果丈夫退休后整天在家，又是脾氣越來越大，就很容易像被扔“粗大垃圾”那樣被遺棄的。

對于日本老人脾氣越來越大的原因，有各種各樣的分析。有人認為，一些老人過去在公司里面可以隨便訓斥部下，現在回歸家庭，只能發脾氣訓斥老伴了。有人認為，這是一種自然的生理現象，年齡大了就不容易聽進別人的意見，喜歡用發脾氣的方式表現自己。有人認為，這是一種“老小孩”的表現，說明“男人永遠長不大”。更有人說，“令和到了，昭和的余怒還未消呢”。

● 摘自作者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