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三首

張益祿

在白錯盆地，你與冰川礫石不期而遇——致地質學家李四光

在你那充滿地質之光的眼里

礫石比鉆石更加美麗可愛

也更加稀缺珍貴

因為，它牽系著一個遙遠的

中國第四紀冰川夢想

在世界東方這塊版圖

你踏碎過多少縷朝霞和月光

叩問過多少條山谷和河流

但總是尋不到冰川的蹤影

甚至蛛絲馬跡

踏破鐵鞋無覓處——

身后留下了一串串古老的感嘆

天意，終于突如其來

在沙河白錯南河谷盆地

你與冰川礫石不期而遇

好似面對天外來客，欣喜若狂

是的，你絕對認識它

粗糙的肌膚，堅硬的品格

還有被劃過的道道傷痕

不需要粉身碎骨，就可驗明正身

冰川遺址在這里默默等你

一等就是兩百萬年

正如一滴水能見大海

一塊礫石也能映出冰川

你從石頭出發

穿越漫長的時空隧道

抵達西部太行山脈

用想象回放一幕冰川運動——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冰山轟然崩裂。高舉誓言

用巨大的冰心溫暖著礫石

以一種似有似無的速度

向東，緩緩漂移

一路驚心動魄，慷慨悲壯

白錯，接受了一次盛大洗禮

曹雪芹曾用石頭

演繹了一場曠世的紅樓之夢

你是地質學家，更懂得

石頭的神奇功效，更能點石成金

用礫石演繹一場浩瀚的冰川之夢

讓中國第四紀冰川死而復生

然后，搬到英國的《地理雜志》上

時間：1922年，發源地：白錯

從此，蒼莽的地質之巔上

矗立起一座劃時代的豐碑

地球人一起驚嘆，并肅然起敬

白錯，找回了遺失的冰川

而它被時光掩蓋在荒野中

好像一顆流星，瞬間的燦爛

卻釀成了永久的沉默

只有你和寂寞的寒風

訴說著一個叫做冰川的故事

礫石鐵骨錚錚，毋容置疑

是的，沙河白錯，絕對不會錯

一個這樣的人——獻給物理學家葉企孫

一個出身清代官宦世家和書香門第的人

一個未滿十三歲就考上清華學堂的人

一個曾放棄出國機會投身抗戰洪流的人

一個師從美國諾貝爾獎獲得者布里奇曼的人

一個23歲發表論文技驚四座的人

一個取得美國哈佛大學博士的人

一個中國現代科學中第一個揚名世界的人

一個領導西南聯大理學院與劍橋大學平分秋色的人

一個創辦了清華大學物理系的人

一個熱愛科學卻終身未婚把學生當兒女的人

一個曾擔任清華大學校務委員會主席的人

一個敢為被冤殺的愛徒熊大縝奔走呼號的人

一個在文革中被關進監獄受盡折磨的人

一個在文革中沿街乞討的人

一個在文革中生命垂危卻拒絕治療的人

一個文革結束不到半年就溘然長逝的人

一個為中國近代物理奠基的人

一個培養了楊振寧、李政道兩位獲得諾獎的人

一個培養了九位“兩彈一星”功勛的人

一個培養了79位兩院院士的人

一個被稱為“大師的大師”的人

一個曾被時代拋棄得最遠的人

一個由127名海內外著名學者聯名寫信

呼吁在清華大學為他建立銅像的人

一個長眠于上海福壽園墓地的人

一個“不廢江河萬古流”的人

一個“長使英雄淚滿襟”的人

太空之吻

把一場神圣之吻

謀劃在距離地球

340公里的太空

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東西南北

只有無邊的蒼茫與浩瀚

讓太陽作證，讓月亮作證

這是千年之吻，萬年之吻

寄托著中華民族多少代人的夢想

夸父追日，嫦娥奔月

黃帝祭天，敦煌飛天

都把希望之劍指向蒼穹

終于等到這一刻

天宮一號和神州八號

在無邊的太空上

演繹一次精彩相逢，交會對接

他們沿著自己的軌道

張開雙臂，放飛激情

然后，放緩腳步

以每秒7.48公里的速度

緊緊擁抱，親密接吻

浪漫而神奇，美輪而美奐

醉了神州大地，醉了萬里長空

從此，人間任何地點

任何形式的擁抱接吻

都不再讓我羨慕與感動

包括在高山之巔

包括在大海之上

我只崇尚這一種太空之吻

因為，他們真正擁抱著

博大、輝煌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