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雜記

邢劍君

幸福的棉花

棉花，在母親手上生長

翠綠的枝葉，屬于夏天的另一種溫暖

她們開花，抑或結蕾

都在母親慈愛的注目下，多么幸福

早晨，是她們溫馨的舞蹈

夜晚，是她們沉靜的睡眠

家鄉的泥土，被一層厚厚的溫暖覆蓋

伏季，我曾以一滴露珠的姿勢

接近棉花，悉數她們一分一秒的呼吸

這時鄉間，一朵白云路過

讓棉花在濕潤中交談

這纏綿而充沛的雨水

我應該將棉花，歸結于第一種幸福

如我無慮的青春，一片純凈

甚至躋身而出的小草

都是一種遙相呼應的默契

我想時光的薄翼，就長在她們上面

一寸一寸長大鄉村的童年

在三伏，第一顆蕾掛上枝頭

母親招了招手

棉花里面的幸福呼之欲出

一切與陽光有關

無論它存在抑或隱匿

棉花，這鄉間最陶醉的幸福

一直綿軟在母親眼里

她們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

守望鄉間，那些散居的，流失的

甚至銷聲匿跡的瑣碎生命

重歸于今天的幸福章節

成為我肌膚相親的一脈鄉情

玉米靜靜地睡在房頂

遠離農事的日子，這些玉米

累了，緊靠在冬天的陽光下

那夢是一朵最美麗的花

覆蓋著厚厚的積雪

金黃色的笑瞇過妻子的眼睛

所有的面孔，都向著南方

冬日，我的心情和玉米一樣

覆蓋著厚厚的溫暖

沒有誰能喚醒這個季節

在鄉間，很簡單的冬天

那些往事，穿越我們身體

在很溫馨的部位

輕柔地呼吸，炊煙高高低低

撩繞聲聲鳥鳴，一支很親切的歌子

吹開女兒的笑臉

屋后那條小河

已沒有了所有消息

我無法聽見自己的表述

冬天睡去了，玉米睡去了

而那些往事，依然等在他們身邊

冬天在夢中開花了

玉米，也在夢中開花

屋檐下，那串辣椒

紅紅的，想念初戀的滋味

溫暖的白菜

白菜，來自故鄉冬日的一片溫柔

生長在我們心底極容易受傷的部位

農事已遠，季節日漸殘酷

讓花朵還有種子成為遙遠記憶

跟在大風后面，白菜掩飾著故鄉

一切的難言之隱

冬天到了，緘默的白菜

依然飽含著春天濃濃的水分

切開兩半

就可以感到白菜溫暖的體溫

此時泥土大多已經睡去

只留下白菜，這與故鄉相互依存的作物

供我們一個冬天品味

而每一次觸及白菜，那些隱痛

就會觸及自己一次良心

我常常感慨這憂傷的冬天

白菜所帶來的種種安慰

讓我們從雪中走進去，認識冬天

白菜，以輕柔的語言解疑釋惑

此刻生活一切歸于平淡

退去生命的花衣

放下我們不管高低還是貴賤的身份

伸手，都是真實的自己

白菜從外觀開始深入我們內心

從冬天的每個日子開始

喂養我們日漸空白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