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亞麗
小時候,安靜是我們仰望的公主,人長得漂亮,還永遠有好看的連衣裙。要知道小時候,別說連衣裙了,有兩件新衣服就不錯了。但是,安靜有,因為安靜有一個能干的爸爸。安靜爸爸是我們老家最早干實業的人,他每次從外地回來的時候,都會帶新衣服給安靜。
安靜在這樣的幸福呵護中一直走到了初中,她以為自己會一直被爸爸呵護著疼愛下去。但是,當她爸爸掙的錢越來越多的時候,外面也就生出了枝節。安靜的爸爸出軌了,外面的女人還給他生了孩子。
老鄉們都知道了,風言風語瞬間風起。雖然是安靜爸犯的錯,但安靜的生活也被干擾了。同學們因為家人的閑傳,開始對安靜指指點點說三道四。那段日子,安靜感覺走到哪里都被人議論,她哭著對我說,她恨她爸爸,她寧可他不能掙錢,只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安靜輟學了,就在中考前半學期。她開始在街上游逛,化著濃妝,穿著成熟的衣服,甩著招搖的姿勢。她爸爸知道是自己造成的后果,他怕安靜過早進入社會學壞,便通過朋友給她找了一所技校。安靜不去,她對我說,她要壞給她爸爸看。
人有時候就怕不順心,安靜的爸爸因為孩子們對自己的不可原諒,心里的負擔越來越重,生意也每況愈下。這樣,沒兩年他就被檢查出了不治之癥,40多歲就一命嗚呼了。
因為兩個家,因為看病,因為生意不景氣,安靜爸走的時候并沒給他們留下什么錢財。于是,安靜徹底變得跟我們一樣了,甚至還不及我們,再也沒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了。
安靜總跟著她哥哥玩,漸漸地就對哥哥的一個叫做強的同學產生了好感。強是書香門第出身,她覺得這樣的文化家庭,強肯定不會像她的爸爸一樣。她想通過這種方式改變自己,改變自己的“出身”。然而,當她勇敢地對強表白時,卻遭到了強冰冷的拒絕。強很直白,說他媽媽看不上安靜,說兩家門不當戶不對。
安靜崩潰了,哭著跑向了村邊的運河。見此情景,她哥哥的另一個叫做剛的同學趕緊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河邊,拉住了安靜。他讓安靜想開點,說她還年輕。那天,安靜躺在草地上哭得稀里嘩啦。
強同學再也不去找安靜哥哥玩了,只有剛同學還去。剛同學是孤兒,他想找安靜哥哥一起做點事情養活自己。
小伙子們初中都沒畢業,最后只好學了個駕照開始給別人開出租。安靜的哥哥開白班,剛開夜班,為的是白天他可以再打份工。這期間,安靜晚上經常去給剛押車,一是排解空閑時間,二是也想學學開車。
城市的夜色下,兩個年輕人拉了一個又一個客人。剛感激安靜,他說晚上安靜坐在副駕駛跟他說說話,他就一點不犯困,能多拉好幾撥客人。安靜也很高興,不知為什么,她跟剛在一起總有一種踏實的感覺。久而久之,兩個人彼此都非常了解了,剛就對安靜說:“你也沒人要,我也沒人要,要不咱倆湊合一輩子得了。”安靜同意了。
同意了就嫁,沒爹沒娘無所謂,沒錢沒房也無所謂,曾經公主般的安靜就這樣把自己許給了命運。
剛好學實在,舍得出力,安靜賢惠體貼,兩年后他們就擁有了自己名下一輛出租車。為了多攢些錢,安靜開白天,剛開晚上。兩個人真的很能吃苦,幾年后,又趁著機會貸款加盟開了一所加油站。
加油站火起來了,出租車也租了出去,剛成了名副其實的大老板,安靜成了名副其實的老板娘。日子好了,兒子也出生了,安靜的臉上總是帶著笑。剛也很高興,他總說自己從曾經的一無所有到現在什么都有,都是安靜給她的,他勸安靜安心在家照顧孩子享受生活,但安靜說什么也不同意。
剛理解安靜,便又很憨地說:“你放心,我能干,也能看好自己。” 安靜笑了,她想,算了,順隨天意吧。他若好,扔多遠都好,若不好,拴腰帶上也會惹是生非。
天道酬勤,也許是剛的努力感動了上天,沒幾年他又接連開了兩個加油站,事業如日中天。為了讓安靜安心,他把這兩個加油站都注冊到了安靜名下,利潤全都入到安靜賬戶上。他還做慈善,把老家找不到工作的年輕人都招到了加油站工作,管吃管住。由此,他和安靜在老家人心里的形象也高大了起來,總被人夸贊、感謝和敬仰,從而讓安靜心里多年的自卑感徹底消失。當然,剛總會很憨地說一句:“這都是安靜給俺帶來的福氣,誰讓她旺夫呢。”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運……”安靜坐在剛送她的那輛裝飾得很公主風的車子里向我敘說她的幸福歷程。看著陽光下他們一家三口的溫馨合影,我忽然想到了那句——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