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爾基山遼墓出土彩繪木棺及棺床的保護修復

李威 徐崢

（1.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 2.內蒙古博物院）

2003年3月-5月由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通遼市博物館、科爾沁左翼后旗文管所共同組成的考古隊對位于科爾沁左翼后旗的吐爾基山遼墓進行了搶救性發掘。吐爾基山遼墓出土了大量的珍貴文物，有金銀器、鎏金青銅器、鐵器、漆器、玻璃器、絲織品、瓷器等，特別是彩繪、貼金的木質棺床、外棺、內棺，均保存完整、紋飾精美，不僅在內蒙古，在全國也較為罕見。

2007年6月，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與日本九州國立博物館達成對吐爾基山彩繪木棺及棺床進行保護修復的協議，聯合開展吐爾基山遼墓出土彩繪木棺及棺床合作保護修復項目，并于同年8月至12月正式啟動第一期保護修復工作。

一、吐爾基山遼墓概況

墓葬偶然發現于吐爾基山采石礦的采石過程中。該墓為石室墓，由墓道、天井、甬道、墓室及左右耳室組成。墓道為長斜坡墓道，兩壁用石塊壘砌抹白灰，繪有墨線勾勒壁畫。天井位于墓道的北端，與墓道相連，地面鋪有長方形青磚。墓門口有封門石。甬道位于天井和墓室之間，平面呈長方形。在甬道中間有一道木門，兩扇對開，門上有鐵鎖。墓室近似正方形，為疊澀頂，墓室四壁的壁畫絕大部分已經脫落，藻井上面繪有月亮及太陽圖案。耳室位于墓室的前部，呈長方形，左右耳室均有木門。

葬具有彩繪貼金外棺、棺床和貼金內棺(圖一)。彩繪外棺的木板厚約10厘米，整個棺木非常重，由柏木制成，上面雕刻有仙鶴、鳳、纏枝牡丹、祥云等圖案，其中仙鶴、鳳以及牡丹花葉子為貼金，四周懸有鈴鐺，棺首有一小門，門上有一鎏金銅鎖。門兩旁各繪一名站立的衛士，手持骨朵，面門而立。均濃眉大眼，長發披肩，穿圓領長袍，袍上有團花，團花貼金箔。在棺蓋上面還有三個葫蘆狀鎏金銅飾件。內棺的棺蓋正面有三團貼金龍紋圖案，在兩側各有一對貼金鳳展翅飛翔，神態生動。內外棺之間夾有絲織品。彩繪木棺棺床為須彌座狀彩繪棺床，共由8層組成， 上部鏤空的欄桿上共有6只銅獅子，棺首4只、棺尾2只。欄桿下懸掛有上下兩排鎏金銅鈴鐺，中間部位有4只兩兩相對的貼金鳳。

二、彩繪木棺及棺床修復前的保存狀況

彩繪木棺及棺床經出土后放于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庫房進行自然干燥，夏天溫度約在23-28℃之間，濕度30%左右。冬天溫度在18-22℃之間，濕度約為15-20%。標準情況下若要進行自然干燥，其周圍環境的相對濕度應控制在95%以上，溫度盡量低一點。而我們之前的自然脫水環境并未達到要求，又經過自然氧化，彩繪木棺及棺床的顏色已經發生變化，部分金箔發生了起翹和脫落，彩繪木棺及棺床本體也發生起翹變形開裂。其主要病害類型有：

1.糟朽

彩繪木棺及棺床在地下埋葬過程中受到微生物和地下水中所含的酸、堿、鹽的腐蝕，使木質中纖維素、半纖維素和木質素等遭到嚴重破壞，出土時表面雖然比較完整，實際上木纖維強度已十分脆弱。經長期腐蝕作用結果，纖維組織微結構斷裂，致使彩繪木棺及棺床木質結構糟朽。

2.失水、干裂

木質材質本身具有吸濕性，彩繪木棺及棺床出土時本身含有一定比例的水分，由于彩繪木棺及棺床木質部分在各個方向上脫、吸水性能的不一致，加上木質內部與外表水分分布不均勻，隨著出土后保存環境的改變，干燥時失水速度過快，引起木纖維結構表面強度的破壞，造成彩繪木棺及棺床木質表面產生裂隙。

3.起翹、變形

受埋藏環境影響，隨著出土后保存環境的變化，彩繪木棺及棺床在干燥過程中，由于失水速度過快，造成內部和表面應力部分不均衡，致使部分形態結構扭曲和翹曲發生變形，并引起木材的起翹和變形。

4.殘損、斷裂

彩繪木棺及棺床在埋葬環境中受多種因素影響，在長期的腐朽過程中，木質結構嚴重糟朽、粉化而殘缺不全。同時，本身木纖維結構遭到嚴重破壞，纖維強度降低，加之表面受力不均衡，嚴重腐蝕導致局部強度喪失，從而引起斷裂。

5.彩繪、貼金脫落

由于長期受到墓葬環境的影響，彩繪木棺及棺床表面彩繪層、貼金部位的應力作用降低，出土后保存環境改變；因為失水、干裂，造成彩繪木棺及棺床木質部分表面收縮，從而引起表面彩繪的卷曲、脫落。

6.鎏金青銅飾件的銹蝕

鎏金青銅飾件由于長期受到潮濕環境的影響，發生了氧化反應，飾件上附著了大量的灰色、黑色物質，有氯化亞銅存在。

三、修復采用的化學材料與工具

1.修復采用的化學材料

Paraloid B72，甲苯，二甲苯，乙酰乙酸乙酯，無水乙醇，蒸餾水，丙酮，異丙醇，高吸水性樹脂 200g，動物膠，纖維素，Polyox-N80， 環氧樹脂膩子。

2.修復采用的工具

便攜式吸塵器，換氣扇，三腳架，亞都超聲波加濕器，照明燈，脫脂棉，毛筆，放大鏡，燒杯，三維掃描儀，X熒光射線分析儀，便攜式色度儀，便攜式電子秤，一次性容器。

四、保護修復處理過程

1.保護修復之前的照相記錄

使用三種不同的光線（自然光線、紅外、閃光燈）對彩繪外棺、貼金內棺、彩繪棺床各個部位進行拍照記錄，用于制作合成照片（圖二）。

嚴格使用50mm鏡頭，保持同一拍攝距離平行移動。照片和照片之間保持30%以上的重復部位。

2.保護修復之前的現狀記錄

在進行任何保護修復之前先進行拍照，在斜照光線下觀察金箔、彩繪脫落的情況，一邊觀察一邊記錄，并在照片相對應的位置進行標注。

3.應急性剝落處理

首先要配置膠液，使用水做溶劑，配比4%的動物膠，為了使膠液更好的滲入，再加入總量5%的纖維素。

處理方法：首先使用毛筆蘸取乙醇將脫落部位浸潤，這樣是為了加大彩繪木棺及棺床表面的張力，使膠液更好地滲入，另一方面也可以起到清潔作用。然后用小毛筆蘸取配制好的膠液點到棺木的金箔起翹部位，用紙蓋在金箔上，再用人造絲綿輕輕壓在紙上，吸去多余膠液，最后換紙壓平起翹和空鼓的金箔，使其緊貼在棺木上，自然干燥即可。

4.色彩復原

使用便攜式熒光X線儀器進行非破壞性顏料分析（圖三）。

在彩繪木棺及棺床的不同部位進行測試分析，重點是對一些肉眼很難辨識顏色的部位進行比較。在黑白照片上注明實際測量的部位，然后記錄前兩種金屬元素的含量，根據分析結果推測出顏料的組成，制作彩色復原圖（圖四）。

5.彩繪木棺及棺床的表面清理及泥土、污染物的清除

（1）彩繪木棺表面清理

用干毛筆除掉表面的泥土和灰塵，之后用異丙醇和毛筆清理表面。對于污染物，首先用干毛筆輕輕刷掉彩繪木棺木質表面上的浮土，再取另外一支毛筆蘸取異丙醇與蒸餾水混合后的溶液將要清潔部位潤濕，待其慢慢干燥至最佳狀態時，使用放大鏡仔細查看，用竹簽在不接觸木質表面的情況下將泥土、污染物慢慢剔除，再用干毛筆將剔過的部位輕輕刷掃。在剔除泥土等污染物時注意不要使顏料脫落，重點清理外棺蓋雕刻凹面里的泥土。使用此方法去除泥土的部位出現泛白現象，需要下一步封護處理。

（2）彩繪棺床表面無任何顏料部位泥土的清除

使用毛筆蘸取95%乙醇與純凈水混合后的溶液將泥土潤濕，待其干燥到最佳狀態時將泥土剔除；用純木漿紙巾蘸取適量的乙醇與水混合溶液擦拭其表面，最后用干紙巾再擦拭一遍即達到此類部位泥土的清潔。

6.彩繪木棺及棺床的顏料加固

涂5% Paraloid B72溶液防止剝落。首先把Paraloid B72溶解在丙酮里制成25%的原液，用無水乙醇稀釋到5%，再用毛筆蘸取涂到彩繪木棺及棺床上有彩繪部分，待溶劑自然干燥。但是在彩繪木棺棺首和棺尾的彩繪部位加固時用4%或3%的Paraloid B72溶液。

7.彩繪木棺貼金彩繪部位的清理

貼金部分：首先使用10%乙醇溶液進行回軟至最佳狀態時，使用3%動物膠回貼（圖五）。

彩繪部位：使用小毛筆蘸取無水乙醇與純凈水6︰4比例配制的溶液將適量部位潤濕，待混合溶液揮發至最佳狀態時使用鋼針在不接觸彩繪表面的情況下將泥土慢慢剔除。

在棺床彩繪部位選取9個點進行除塵前、除塵后、封護前、封護后的色度測量。

8. 貼金內棺棺蓋整形

內棺棺蓋由棺釘固定，由于內棺棺蓋變形、起翹較為嚴重，因此采用加濕器放入蒸餾水緩慢加濕回潮的情況下，使用背包帶與調節鎖固定整形，施加力度由小及大，經過長時間的矯形使其回到原有形制。

9. 彩繪木棺及棺床糟朽部位樹脂填充、加固

糟朽部位、有空隙部位使用環氧樹脂（主劑XNR6105，硬化劑xnh6105以1︰1的比例混合）進行最小限度的填補；在半硬化狀態下（即填補完1～2小時后）在樹脂沒有完全硬化之前將溢出的樹脂刮除。

經研究討論B72樹脂引起的顏色變化和加固強度以及處理前試驗，確定使用5%的Paraloid B72溶液裝入滴瓶對脆弱、糟朽部位進行樹脂加固，使用面積每10平方厘米大約使用50cc Paraloid B72溶液（圖七）。

10. 彩繪木棺及棺床整體結構的加固、保護

（1）彩繪木棺的加固、保護

外棺棺蓋為前大后小拱形結構，棺板之間分別由棺釘加固。由于銅質棺釘已完全銹蝕失去加固能力，有的甚至已經斷裂在棺板中，棺蓋因失去加固作用開始出現變形，為了進一步加固棺蓋，將斷裂在棺板中的棺釘取出，使用快速鋼質螺桿加固，擰入原棺釘所在位置（圖八），表面使用樹脂把原有鎏金銅質釘帽固定（圖九）。這樣不僅加固了棺蓋、棺尾的整體結構，外棺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外棺棺身形制為斗形，其原有加固結構與棺蓋相同，因此加固方法同棺蓋一樣，采用快速鋼質螺桿加固，樹脂固定原始釘帽。

（2）貼金內棺的加固、保護

內棺除棺蓋變形較為嚴重外，其他部位保存較好，因此采用濃度較大Paraloid B72溶液加固棺蓋、棺身木質糟朽部位。

（3）彩繪棺床的加固、保護

棺床為須彌坐狀彩繪棺床，共由8層組成，下部四層糟朽十分嚴重，上部鏤空欄桿有兩面已糟朽嚴重，主體全部為卯橇結構。

由于上部右側與后側的鏤空欄桿結構糟朽、缺失十分嚴重，無法使用樹脂加固至最基本強度，因此經過研究討論，采用更換原有木質構件方法加固棺床欄桿部位。為了遵循修舊如舊的保護原則，復制的兩個木質欄桿全部復原原有卯橇結構，并進行了色彩做舊處理。

棺床8層已大部分開卯、開橇，無法搬動，因此使用環氧樹脂膠粘劑、914、AAA膠等進行棺床的粘接加固。

11. 貼金內棺棺身、棺蓋內紡織品的加固

使用Polyox-N80對貼金內棺棺身、棺蓋內的紡織品進行加固。Polyox-N80的分子量是一般物質的200多倍，因此其粘度也非常大，同時將其施加到紡織品表面不會有B72樹脂施加后的發亮情況出現；Polyox-N80具有可逆性，水、酒精很容易將其溶解，因此可將施加在文物上的Polyox-N80用蒸汽去除。

首先將Polyox-N80與純凈水按1︰1混合，再用無水乙醇溶液將其稀釋到所需濃度。經過試驗，我們得出2%的Polyox-N80溶液加固后的紡織品由原來的一碰便掉渣成為可以輕輕拿起的狀態，4.5%的Polyox-N80溶液加固后的紡織品不僅可以拿起，還可以碰觸。

采用2.5%的濃度對紡織品進行加固，同時紡織品翹起的地方使用針筒將4.5%或者9%-10%濃度的溶液打入進行回貼（圖一〇）。

12. 彩繪木棺及棺床三維掃描（圖一一～圖一三）

13. 鎏金銅飾件的去銹、保護

彩繪木棺棺蓋上有鎏金纓罩3個，由于纓罩底端用于將其固定在棺蓋最上層棺板的釘狀結構銹蝕十分嚴重，從而導致與其接觸的棺板銹蝕更為嚴重，因此將纓罩取下進行去銹保護。

彩繪木棺棺蓋上棺釘61枚，因無法取下故在其原有位置進行去銹保護處理。

棺釘及部分無法取下的銅鈴在去銹保護過程中（圖一四），為了防止引入二次污染首先使用較軟的聚乙烯塑料布在有棺釘的位置上剪出大小相同的洞后蓋在棺蓋表面，在棺釘的周圍使用膠帶固定塑料布，將脫脂棉制成大小合適的塊狀放置在需要去銹保護的銅釘表面施加去銹藥劑。

彩繪木棺棺身有鎏金鋪首6個，棺釘38枚，鎏金鋪首其中4個可以取下進行去銹處理，另外兩枚鋪首的去銹方法與棺蓋上棺釘的去銹方法相同。

彩繪木棺、棺床共有鎏金銅鈴93枚，除個別幾個外其他都可以取下進行去銹保護。

彩繪木棺上鎏金合頁6枚、固定合頁用鎏金銅銷6支均可取下做去銹保護。

彩繪棺床有鎏金銅獅6個，可以取下進行去銹保護。

去銹方法：使用5%—10%EDTA溶液和機械法相結合的方法對鎏金銅鈴、鎏金銅釘、鎏金銅鋪首、鎏金銅飾件進行去銹。將適量EDTA溶液滴在脫脂棉上，隨時觀察去銹情況至最佳狀態后取下脫脂棉用2A水進行清洗，配制3%BTA溶液進行緩蝕處理，最后用3% Paraloid B72溶液進行封護處理。

部分鎏金銅飾件出現粉狀銹的部位，使用10%雙氧水反復涂抹、加熱，再用蒸餾水清洗表面，去除殘留物質。

五、小 結

吐爾基山遼代墓葬是近年來遼代考古的重大發現，其出土的彩繪木棺及棺床，集木作、木雕、彩漆、繪畫、貼金、鑄銅等多種工藝于一體，對研究遼代的社會生活、風俗習慣、宗教、藝術以及喪葬習俗都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與日本九州國立博物館等對吐爾基山出土遼代彩繪木棺及棺床進行了為時4年的科學保護修復工作，嚴格遵循了文物保護中少干預、修舊如舊等原則，以最大限度地延長其壽命，更好地發揮其歷史、藝術、教育等重要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