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銀行收739萬罰單背后的風控之憂

呂笑顏 石丹

一張739.8萬元的罰單近日由中國人民銀行溫州市中心開出，被罰者為平安銀行溫州分行。

此罰單亦成為2019年以來監管開出的僅次于易寶支付第二大支付罰單。而在銀行機構中，平安銀行溫州分行則是因為“非法平臺提供支付服務”被罰的首家銀行。

據悉，該行因違反有關清算管理規定的三項違法行為，被中國人民銀行溫州市中心支行開出一張739.8萬元的大額罰單。該事件再次為銀行機構、支付機構敲響了警鐘。

事實上，近年來央行不斷加強監管力度，嚴厲打擊包括電信詐騙、盜刷在內的各類黑灰產問題。盡管如此，在生存壓力及利益誘惑驅使之下，許多支付機構仍然選擇了鋌而走險為黑灰產提供支付服務。

可以預見的是，常態化的監管與對黑灰產的持續打擊將是未來一段時間內監管部門的重點。

針對此次罰單事件及不良貸問題，《商學院》記者聯系平安銀行相關負責人，截至發稿，尚未獲得回復。

平安銀行再被罰，內控管理亟待加強

此次平安銀行溫州分行主要有三項行為觸及監管紅線：一是為非法平臺提供支付服務等違反有關清算管理規定的行為；二是利用內部過渡戶辦理客戶備付金互轉；三是為單位商戶設置個人賬戶作為收單賬戶。

其中，對于為非法平臺提供支付服務等違反有關清算管理規定的行為為本次處罰的核心。處罰信息顯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人民銀行法》給予警告，沒收違法所得人民幣169.1萬元，并處罰款人民幣537.68萬元。

據某長期從事支付行業的人士向《商學院》記者介紹：“一般來講，非法平臺主要是指為博彩、賽馬、賽車之類提供支付服務的平臺。”

據了解，今年欺詐市場突出案件普遍發生在虛假商戶、電信詐騙、外匯詐騙、博彩平臺等。雖然監管三令五申，部分銀行機構、支付機構、相關責任人出于營收、業績、競爭考慮，面對許多高交易量的“風險商戶”不啟動風險驗證，開閘放水，導致欺詐案件頻發。

據各大投訴平臺信息顯示，今年用戶糾紛普遍出現“虛假高風險商戶”當中，部分銀行對支付通道的隨意放任接出成為黑產的溫床。

其次，處罰信息顯示，平安銀行溫州分行存在利用內部過渡戶辦理客戶備付金互轉的行為。根據《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處罰款人民幣3萬元。

事實上，平安銀行在去年就曾因為同樣的緣由被監管處罰過，屬于知錯未改。2018年3月16日，央行披露，2017年7月至9月，其對平安銀行開展了支付清算業務執法檢查，經查實平安銀行因存在違反清算管理、人民幣銀行結算賬戶管理、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等違法違規行為被處罰，對平安銀行給予警告，沒收違法所得303.6萬元，并處罰款1030.8萬元，合計處罰1334萬元。

支付機構與銀行都需要對支付結算等違法違規行為進行進一步的整改，積極配合監管部門打擊各類黑灰產，關閉非法支付通道，確保自身經營合規，同時加強改善風控、內部審核等多方面業務能力。

同時，該行還存在為單位商戶設置個人賬戶作為收單賬戶的行為。根據《人民幣銀行結算賬戶管理辦法》，給予警告，處罰款人民幣30萬元。

個人賬戶做收單賬戶其實在第三方支付行業中比較普遍，為了降低獲客成本及效率，部分支付公司在很多收單產品上都多多少少支持一證下機，但銀行機構相對嚴謹，此前并未出現過銀行機構個人變“商戶”被罰的記錄。

本次處罰信息顯示，處罰決定日為2019年4月24日，由于罰單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加之2018年6月央行發布的《關于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全部集中交存有關事宜的通知》（銀辦發〔2018〕114號，下稱“114號文”）要求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集中交存比例要在2019年1月14日實現100%集中交存，可基本推斷平安銀行溫州分行本次違規事實出現在2018年。

事實上，2018年下半年，央行支付結算司下發《關于2018年重點抽查工作的指導意見》（銀支付[2018]51號文，下稱《指導意見》），布置2018年支付清算市場大檢查。在《指導意見》中，央行把無證經營支付業務、銀行結算賬戶管理、備付金、收單商戶管理、支付信息真實性、條碼業務以及單標外幣卡使用情況都列入了重點抽查。

此外，在此之前平安銀行曾集中在三日內被處罰公示達五條，違法違規行為多達八項。

盡管2018年3月在遭到處罰后平安銀行曾表示，其已全面完成專項檢查所要求的整改和優化工作，將進一步加強支付結算業務的內外部管理，改善業務操作和風險管控能力，為客戶提供更好的支付結算服務。

然而如今看來，平安銀行對于支付結算違法違規行為，應進一步自查自糾；對于商戶風控、內部審核管理及風險管控能力，應進一步自我提升。

事實上，自2016年起啟動的零售轉型戰略，平安銀行零售業務得到了非常規式的跨越發展。然而伴隨而來卻是在2014-2018年的這五年之中，平安銀行的ROA（資產收益率）一直呈現下滑的趨勢。雖然這趨勢是受到了利率市場化等外部政策因素影響，但在此期間，平安銀行的資產收益率一直低于全國股份制銀行的平均水平。

值得注意的是，近5年來平安銀行不良貸款率的快速提升，從2014年的1.02%增至2018年的1.75%，年均復合增長率為14.45%，居32家上市銀行的第3位。盡管2019年不良貸款率有所下降，為1.73%，不過，其個人貸款率1.10%仍然較2018年底上升了0.03個百分點。

而上述自2017年以來收到大額罰單事件所暴露的正是平安銀行在內控方面存在的缺陷。

此次中國人民銀行重罰平安銀行溫州支行一方面表明了該行存在諸多業務合規問題。據北京某熟悉銀行業的資深風控人士向記者分析表示：“從央行的罰單來看，該行應該是沒有按照支付和賬戶管理相關規定操作，算是操作風險。”而從處罰的具體類型來看，他說：“平安銀行確實有內控問題”。

更加重要的是，此事件顯示出監管機構對于目前猖獗的黑灰產問題的打擊態度，同時，也從側面突顯出了部分銀行與支付機構隨意放任支付通道問題的嚴重性。

上述風控人士表示：“從此次罰單事件來看，監管的態度應該是要斷了非法機構的支付通道，態度還是比較堅決的。”

利潤之下，黑灰產問題依舊猖獗

事實上，近年來，國家不斷加強監管力度，嚴厲打擊包括電信詐騙、盜刷在內的各類黑灰產問題。

在2016年發布261號文《關于加強支付結算管理防范電信網絡新型違法犯罪有關事項的通知》，261號文中規定打擊電信詐騙等違法犯罪行為并對支付結算服務進行監管，以管制相關資金流動。

隨后，2019年3月27日，央行又發布了85號文《關于進一步加強支付結算管理防范電信網絡新型違法犯罪有關事項的通知》。85號文的發布則是對261號文的加碼升級，對其實施過程中的不足進行查缺補漏，特別是在85號文第十三條中，明確表示不得直接或變相為互聯網賭博、色情平臺等非法交易提供支付結算服務。

目前來看，部分銀行與支付機構隨意放任支付通道問題已經十分嚴重，支付機構在2018年有包括國付寶、智付支付在內的多家支付機構都因為非法平臺提供支付服務等違反有關清算管理規定的行為被重罰。

而智付支付更是在2019年3·15晚會上被點名為非法交易平臺提供資金通道。從時間上來看，罰單普遍有滯后性，側面反應了此類為黑灰產提供支付結算通道問題嚴重性。

據前述長期從事支付行業的人士對記者表示，在整個鏈條中，銀行是為第三方支付平臺開通了支付結算通道，而第三方支付平臺的下游對應的是商戶，商戶的資金具體用途銀行一般情況下是不知道的，但也有可能知道。“一旦這個通道存在的話，別人就會設法去用，銀行也有可能不知情。但是，銀行會有一定的風控評估，他們有自己的評定標準，在商戶審核時會合規化，就是必須符合這個標準。”

上述專業人士說：“商戶其實沒有錯，有營業執照，有資金往來需求……但是當商戶將資金用于博彩等方面就出現問題了。”

在該專業人士看來，銀行是有自己的風控的，但是存在一種情況就是銀行工作人員知曉商戶用途的情況下依舊審核通過，這屬于個人行為。而從銀行的風控角度，他說：“銀行的風控是有完整體系的，不會因為個別商戶產生特例。但是存在某種渠道，客戶找到相關人員，在相關人員默許情況下，才會存在客戶審核。正常情況下，銀行的審核機制是比較完善的。”

為何支付機構、銀行對其“依依不舍”？

其主要原因還是在利潤問題上。2018年6月底“114號文”發布后，支付機構備付金100%交付后利潤減少，而為黑灰產提供支付通道的利潤極高，素有“黑色的現金奶牛”之稱。在生存壓力下，許多支付機構選擇鋌而走險提供支付服務。

尤其是世界杯期間，部分黑灰產對支付通道的需求倍增，這個時候，部分銀行對支付通道的風控方面極易存在個人道德風險。

嚴監管進入常態化

今年以來，已有多家銀行、金融機構因支付業務違規被罰。

除平安銀行溫州分行外，近期被處罰的還有泉州銀行。中國人民銀行網站公布的行政處罰信息公示表顯示，泉州銀行股份有限公司違反支付結算管理規定、違反征信業管理規定，被中國人民銀行泉州市中心支行給予警告，并處以人民幣5.5萬元罰款。

同時，據2月3日人民銀行杭州中心支行行政處罰信息顯示，中國工商銀行浙江省分行、上海浦東發展銀行杭州分行因未按規定報送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存管、使用情況等信息資料；未對支付機構違反規定使用客戶備付金的申請或指令予以拒絕等多項違規被處罰。北京銀行杭州分行因未對支付機構使用備付金支付銀行手續費的指令予以拒絕等多項違規被處罰。

實際上，監管部門對支付領域一直保持著監管定力。早在去年11月，央行副行長范一飛就在“第七屆中國支付清算論壇”再次重申，對支付領域嚴監管是一以貫之、常態化的。

范一飛表示，常態化要求我們保持監管定力，過去是這樣，未來也是如此。對國內機構如此，對境外機構也要一視同仁。銀監管還要求我們在風險暴露時期要刮骨療毒，猛藥去疴。對過去的風險按照措施去規范，提前防范。

范一飛指出，從事支付業務不能沒有規矩，需要恪守法律法規。部分機構出現違規行為，其他機構也要對照檢查。

而相應法規的不斷推出，監管處罰金額的加大，表明了監管部門秉持著常態化監管的態度對于違法違規問題進行堅決查處的決心。特別是從2019年6月1日起，85號文中規定時限的多項內容將正式施行，對于黑灰產及相關問題的監控打擊將更加全面徹底，而這也對支付機構和銀行的業務合規性有了更高的要求。

支付機構與銀行都需要對支付結算等違法違規行為進行進一步的整改，積極配合監管部門打擊各類黑灰產，關閉非法支付通道，確保自身經營合規，同時加強改善風控、內部審核等多方面業務能力。

由于零售業務相對于對公業務更講究深耕細作，短時間跑馬圈地獲取客戶固然重要，但如何在歷史長河中行穩致遠也更需要深思。這不僅需要在宏觀大勢上對經濟增長動力的精準識別，更加需要在微觀上對風險經營仔細把控。零售大爆炸背景下多頭授信、過度授信的風險更需引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