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解讀：這些老人簽訂的協議為何無效

李傲

案例一：老年夫妻因病喪失意識，小叔子代簽協議被判無效

王先生與王太太婚后生育二子一女，兩個兒子王強、王剛，都在北京房山區生活，時常回家探望父母，女兒王麗因婚事與父母關系不睦，遠嫁外地后就與父母斷絕了聯系。王先生花甲之年患上了腦出血，醫院手術治療后效果不佳，逐漸喪失了意識。王太太曾經跟兩個兒子說，自己跟老伴建設的房屋6間，歸兩個兒子所有，一人一半，但還沒來得及寫協議，王太太也患上了老年癡呆癥，一天比一天糊涂。看著自己哥哥和嫂子這種情況，熱心的小叔子就執筆為王先生、王太太和王強、王剛寫了一份分家協議，約定房屋6間歸王強、王剛所有，一人一半。

2017年，王麗因與丈夫感情破裂離婚，帶著9歲的兒子回到了娘家。看著父母這種情況，王麗決定留下來照顧父母，誰知兩個哥哥卻告訴王麗，6間房屋父母可以住，她沒有權利住，還拿出幾年前的分家協議。王麗了解完情況后，將哥哥王強、王剛起訴到了法院。

法院經審理后認為，王先生、王太太簽訂協議時，喪失意識，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小叔子代替王先生、王太太所簽訂的分家協議，損害了王先生、王太太的利益，應為無效。

法官說法：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143條規定：行為人具有相應的民事行為能力，其所簽訂的協議才可能有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35條規定：監護人應當按照最有利于被監護人的原則履行監護職責。監護人除維護被監護人利益外，不得處分被監護人的財產。也就是說，一個人頭腦不清、喪失意識，其配偶、子女、父母等法定代理人，只能做出對他有利的法律行為。例如：接受贈與、接受繼承遺產等，不能將屬于他的財產分割給他人。在本案中，小叔子代替王先生和王太太處分自己財產的行為是無效的。

法官就此提示，老年人如有處分自己財產的意思表示，應盡早與家庭成員簽訂協議，以免在意識喪失時，訂立的協議或者由法定代理人訂立的協議被法院認定無效。

案例二：分家協議違背法律和公序良俗，雙方同意亦無效

楊先生和楊太太婚后育有二子，大兒子楊明、小兒子楊光。楊先生和楊太太因為子女工作接班的事情，與大兒子楊明及兒媳鬧得不可開交，從此成了路人。雖說兩位老人只由小兒子一個人贍養，楊先生和楊太太的日子過得還算可以，楊先生每月3000多元的退休金，基本夠維持二老的日常生活。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2016年冬天，小兒子楊光因車禍去世，兩個月后，楊先生也被查出患有肝癌，不久便離開了人世。沒有了經濟來源，又少了小兒子的照顧，楊太太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窘境。無奈之下，她將大兒子楊明起訴到了房山法院，要求其盡贍養義務。

大兒子楊明接到法院的傳票后，理直氣壯地拿出一份協議書，要求法院駁回楊太太的訴訟請求。原來，為了解決兄弟倆工作接班的問題，楊先生、楊太太與大兒子楊明、小兒子楊光簽訂了一份分家協議。分家協議中載明：父母新購置的一處樓房歸大兒子楊明所有，父母早年建設的一處農村宅院歸二兒子楊光所有；二兒子楊光接替父親到某單位上班，并負責為父母養老送終，父母生老病死與楊明無關。

法院經審理后認為，楊先生、楊太太與大兒子楊明、小兒子楊光之間簽訂的分家協議中“父母生老病死與楊明無關”的約定，違反了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也違反了公序良俗，應為無效。楊明應按照法律規定，履行對楊太太的贍養義務。

法官說法：百善孝為先。贍養老人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也是法律規定的強制性義務。《婚姻法》第21條的規定，子女對父母有贍養扶助的義務。這是法律的強制性規定，也是我國的善良風俗。如果協議書中約定一名子女對父母生不養死不葬，此條約定因違反法律的強制性規定、違反了公序良俗而無效，這名子女也應該按照法律規定對父母進行贍養。

法官提示大家，老年人在與家庭成員訂立協議時，應考慮是否違背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是否違反我國的社會善良風俗，避免簽訂此類協議。此類協議一旦簽訂，老人也應大膽地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案例三：未經共有權人同意處分房產，贈與協議無效

張先生與張太太婚后，生育一子張建，一女張爽。張建婚姻不幸，僅維持了幾個月的婚姻關系，雙方就辦理了離婚手續。十幾年后，張建已經年近40歲，才又開始了自己的第二段婚姻。但因妻子王梅性格較為強勢，且帶著與前夫所生女兒與張先生、張太太一起生活，家庭成員關系較為復雜。因張建欠缺婚姻生活經驗，處理家庭矛盾能力較差，兒媳王梅經常因為家庭瑣事與公婆張先生、張太太發生爭吵，到了 2017年甚至發展成為打架。

傷心欲絕的張先生和張太太為了懲罰兒子、兒媳，將他們與兒子共同建造的農村房屋8間，贈與了女兒張爽。小姑子張爽拿著贈與協議，要求哥哥張建、嫂子王梅搬家時，張建才知道此事。

為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張建一紙訴狀將自己的妹妹和父母起訴到了法院，要求法院確認妹妹張爽與父母張先生、張太太之間簽訂的贈與協議無效。

法院經審理后認為，張先生、張太太與兒子張建共同生活期間建設的8間房屋，張先生、張太太、張建3人對房屋建設均有貢獻，3人都是房屋的共有權人。張先生、張太太及女兒張爽，明知張建為房屋共有權人，仍簽訂贈與協議，屬故意為之，且損害了第三人張建的利益，故3人所簽的贈與協議應為無效。

法官說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52條規定，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第三人利益的合同無效。在本案中，張先生、張太太在與兒子張建發生矛盾后，在明知張建共同出資建房的前提下，還與女兒張爽簽訂贈與協議，處分了張建的共有財產，損害了張建的合法權益，故贈與協議是無效的。

法官就此提示，簽訂協議切勿感情用事。在簽訂協議處分財產之前，一定要弄清楚財產的共有權人都有誰，務必征得共有權人的同意。夫妻二人共有的，最好征得另一方配偶的同意；繼承人共有的，也必須征得其他繼承人的同意。以免協議簽訂后，因惡意串通損害他人利益而被法院確認無效，甚至還要承擔其他法律責任。

（插圖：王少華）